童年雪趣

我喜欢雪，自孩提时代，雪就进入了我的情感世界，那皑皑白雪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甚至在冬季还没到来时，就渴望雪早早飘来。半个多世纪过去，如今我依然喜欢每到雪天便站在雪地里，在阵阵嘶鸣的风中，看大雪铺天盖地，雪花悠然飘逸，像小精灵似的轻漫地落下，我便伸出手掌来接住几片，雪花瞬间融化，丝丝凉意让我忆起童年的雪趣，是那么的有滋有味，我仿佛随着雪花进入一个童话的世界，享受着那份纯真快乐。

小时候每到冬天，最让我兴奋的事，就是能穿上一件母亲和姥姥亲手缝制的新棉袄，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母亲为我们兄弟三个做这件棉祆有多么不容易。记忆中姥姥整天盘腿坐在土炕上，摇着她心爱的老纺车，没日没夜地纺棉线，线纺够了，再到厢房里坐在她从老家带来的老织布机前，起早贪黑地织布，织好的布交给母亲，母亲便开始给我们做棉袄。从染布、裁剪、续棉到缝制，都是母亲夜里在油灯下完成的，白天下地干活，晚上缝制衣裳，母亲这样辛苦劳累两个多月，才能给我们做好新棉袄。当新棉袄穿上身，母亲总是细细打量我，脸上露出平日难得一见的笑容，我看着身上的新棉袄，摸摸衣袖抻抻衣襟，再仰起头看看母亲的笑脸，笑得更开心，这时母亲就会摸摸我的头，亲昵地笑着说，看把你美的。

有了母亲做的这身“铠甲”，和小伙伴们疯打起来可来劲了，打起雪仗来那可是忘乎所以，完全沉浸在雪球搏弈中。小伙伴们用手团拢起雪球相互投掷，打到头上顿时炸开了“雪花”，要是抓住对方，便会按在雪地上，捧起一把雪顺着脖子塞进去，被按住的家伙拼命挣脱后，哆嗦地蹦起来抖落身上的雪，那狼狈的样子便会引起周围一阵哄堂大笑，真是开心极了。打完雪仗，我们便带着用竹板自制的“冰鞋”和用木棍制作的雪撬，在村头水库厚厚的冰上滑起冰来，小伙伴们熟练地你追我赶，互不相让，常常互相碰撞致使两人一起摔倒，躺在冰上仰天大笑起来。玩疯了什么都顾不上了，身上的棉袄也湿了，鞋袜也透了，悻悻地回到家，母亲发现后便少不了责怪几句，然后帮我脱下棉袄鞋袜，把棉袄放在灶台上，把祙子放到火炕席子下面，这样很快就会烘干。第二天我穿上烘干的衣袜，总会感到一种特别的温暖，让我浑身热乎乎的，这种特别的温暖，至今还流淌在我的心里，似乎那炽热的温度一生一世都不会凉却，更不会忘怀。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在童年的记忆里，好像每次雪下得都很大，可以说是“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田里的小麦被大雪严严实实地盖着，老师告诉我们，雪是小麦的“棉被”，有雪的被子盖着，小麦才能渡过严冬，迎来春天。我们几个小伙伴好奇，就结伴到田野里看个究竟，到了田里，扒开雪后惊讶地发现，小麦绿油油的，是那么地碧翠诱人。我们抚摸着麦苗，幼小的心灵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似乎忘记冬天的存在，这里正是盎然的春天，那一片片窄小的绿叶，让我们享受着一种难以自抑的兴奋愉悦。

突然一阵“嘎嘎嘎”的雁鸣声，天空盘旋着密密麻麻的一群大雁，它们似乎发现了我们，便向前边飞去，在离我们较远的地方慢慢地落下来，站在那里不停地东张西望，发出稀疏不齐的鸣叫声，片刻，它们便低下了头。“不好，它们在吃麦苗！”一个小伙伴高喊起来。

我们几个呼拉一下动了起来，“保护麦苗”大家异口同声喊着，踏着田野上的积雪，一斜一歪地向大雁的方向奔去。好不容易接近雁群了，一只大雁嘎地叫了起来，忽地它们一个接一个很有节奏地飞了起来，在空中排列整齐地盘旋了一会儿，落在不远处另一块麦田，我们只能气喘吁吁地望雁兴叹，亳无办法。“走，我们再到那边去，把它们赶跑！”一个小伙伴大声喊着，于是我们又向大雁方向奔去，“连滚带爬”地跑了大半截，一条大沟挡住去路，我们只能站在那里看着对面的大雁，它们有的在低头觅食，有的引颈高歌，还有的向我们这边张望，仿佛在嘲笑我们的无能，我们几个没招了，只能悻悻而回。在雪地里扑腾了大半天，棉袄被汗水湿透了，鞋袜也被雪水湿透了，母亲见到时，亲昵地责怪“看你这个小样，玩疯了，弄成了个小泥猴。”她用手捂了捂我那冰冷的红脸蛋，又握着我那冻红的小手搓了起来，母亲的温度，像电流似的直通我的心里，那么温暖幸福。当听说我们雪地“战大雁”时，母亲忍不住笑起来，她说大雁啄食麦苖不碍事，它们只是在我们这歇歇脚，很快就飞走了，春天麦苗会长起来的，还告诉我大雁是良禽，是我们的好朋友。听母亲这么一说，我对大雁有了好感，回想它们在雪地上的千姿百态，瞬间觉得可爱起来，我似乎明白一个道理，人和自然万物是应该共生共存的。

童年的雪趣，记忆深刻，回味无穷。童年家乡的雪总是很大很大，有句俗话说“雪花大如斗”，虽然当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那皑皑白雪总是给我的童年带来无穷的快乐和满足，每忆至此，内心总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总盼望小时候的雪再次回到我的生活中，几乎成了我日思夜盼的一个念想，挥之不去。后来，我曾读过很多关于雪的诗歌文章，最为喜爱的是毛主席的《沁园春·雪》：“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每每诵读这首诗时，脑海里便闪现出生动鲜活的画面，那宏大的雪，是多么的雄武壮观！同时也让我忆起童年，家乡，田野的大雪，还有雪中的那些趣事。

多么期盼冬天里，再下一场童年家乡的大雪啊……（二零二一年十二月六日晨五时许拙笔题记 李富胜）

作家简介

李富胜，山东威海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威海市作家协会终身名誉主席、山东大学特聘教授，威高集团文化顾问，被中央文明委、人事部评为全国精神文明先进工作者，享受省部级劳模待遇。先后发表各类文学作品三百余万字，其中由长篇小说《天边有个威海卫》改编的同名电视剧获第18届中国电视金鹰奖、第20届全国电视剧飞天奖；广播剧《为了孩子》、《那片蓝蓝的海湾》获山东省五个一精品工程奖；创作的歌曲《领航中国》（与曲波合作）入选国庆60周年演奏曲目和惟一领唱歌曲，《你和人民在一起》《甲午祭》（与曲波合作）获泰山文艺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