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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舜拳拳海岱心——邹卫平议徐北文先生与舜文化

来源:中华网山东频道 2022-07-18 18:04:34

“舜文化”是济南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文脉肇基和古韵底色,是济南文化乃至齐鲁文化的滥觞,也是中华文明源头谱系中的重要篇什。德圣大舜是“中华道统的奠基者”(徐北文语)。泉城既是古城、名城、省城、诗城,也是舜城。或按照徐北文先生的另一说法是“舜文化之城”。济南历代先民自古就有“弘舜崇德”的优良传统,历史上流传至今的历山(舜山、舜耕山,金代以后始称千佛山)、历城、历下、舜庙、舜祠、娥英水(今护城河)、娥英祠、舜井街、历山顶街的古地名等就是明证。这种地域人文传统在近现代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和改革开放以后,更堪称“于今为烈”。仅据工商部门2014年统计,济南以“舜”字为招牌注册的各类企业就已达一千四百余家。在上世纪中叶以来为弘扬舜文化做出突出贡献的齐鲁文化界、学界俊彦中,理应首推被宋遂良教授誉之为“当代济南首席名士”的著名学者徐北文先生(1924-2005)。

据济南市政协办公厅辛海涛同志用电脑字频软件查询统计:近五十七万字的《徐北文年谱》(2021年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济南市政协文化文史学习委员会编,徐春娜编著)一书中,“舜”字的出现频率竟达630余次。足见作为1998年成立的首届山东省舜文化学会会长的徐北文先生,一生对研究、传播、弘扬舜文化的心耕之勤、用功之深。我认为,单就徐北文先生一生倡导和弘扬舜文化的业绩来讲,大致可以分为“酝酿积累”与“厚积薄发”两个阶段。

早在1956年7月,时年32岁的徐北文先生依凭自己的家学渊源“童子功”和勤奋钻研,就完成了十六万字的共和国首部先秦时期的断代文学史著作《先秦文学史》的写作。由于历史原因和作者的间关顿踬,直至1981年才由齐鲁书社正式出版。书中对先秦古籍中有关舜的记载多所涉及援引。并从文学史的角度,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阐明了自己对中国上古包括尧舜时期神话传说的看法。他在书中说,孟子是“当时最具有科学头脑的人。但是他却相信《尚书》中关于大舜的传说。”“在《孟子》一书中,曾屡次谈到大舜的事迹。在其《万章篇》中,从文字风格上来看,学者们推测当是孟子所征引的是那篇迷失了的《舜典》原文”。(见于1981年齐鲁书社出版,徐北文著《先秦文学史》第92、93页)据《徐北文年谱》记载,1964年,40岁的徐北文先生还曾写过有关赞颂大舜的诗句。综上,可算是“酝酿积累”的第一阶段。

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改革开放后,徐北文先生的历史错案得以彻底平 反纠正,政治上、思想上、精神上得到彻底解放。后来作为中共党员、全国人大代表、著名学者,他的人文影响、学术能量、才华学养、工作激情得以充分迸发。也正是在他55岁直到82岁去世的二十七年里,为倡导和弘扬舜文化,自觉主动地做出了许多开创性、永续性的贡献。这就是他在这方面“厚积薄发”的第二阶段。

如果说第一阶段多是局限于从文学、史学角度零散地、附带地论及虞舜的问题,是在疑古之中探古,偏重于学术研究的话;那么第二阶段则是更多侧重于从历史学、政治学、经济学、民俗学、考古学、人类发展社会学等学科综合交叉的角度动能地、专题地研究舜文化问题,在注重学术性的同时,更兼顾了实践性、现实性。是在研古、证古之中信古、用古。这一阶段的贡献概括起来有三个方面:

一、为传播舜文化出谋献策、宣导普及。

晚年的徐北文先生以首任山东省舜文化学会会长、济南市人民政府特邀文化顾问和知名学者、资深教授的身份,称职胜任地向省内特别是济南各级党政及有关部门和单位提供了许多舜文化专题咨询意见,并被广为采纳吸收。他还充分利用媒体访谈、演讲授课、会议发言、拜门请教、同道交流、撰文写信、推荐资料、受托审修文稿等各种方式宣导推介舜文化,普及舜文化知识,提升舜文化研究水平。起到了很多启蒙迪思,发凡起例,释疑解惑,教化育人的作用。

比如,1996年11月3日,已年逾古稀的徐北文先生应有关部门之邀,亲笔撰写了近万字的《千佛山建设舜文化系列景点规划》。提出千佛山的释文化是短项,舜文化是强项:千佛山论佛教比不上五台、峨眉、九华、普陀;论寺庙不如少林、慈恩、灵隐、白马;论石窟艺术不如云冈、龙门、麦积山。而唯有其舜文化特色,则能在全国首屈一指。

他为千佛山规划建设布局:牌坊大道立《历山颂》刻石;东麓舜田(拟立舜耕石像);历山院中有:帝舜祠、帝舜圣裔宗祠、卿云阁(原山顶之赏菊阁)、闻韶馆(原山半之泺云亭);大舜石图园,石柱十个,加方块大石一个,浮雕东夷文化鸟图腾以及舜的传说。1998年6月,他还被接到大舜石图园工地现场踏勘指导,并当即承诺建设方撰写书丹《大舜石图园记》。1999年元宵节,以隶字书写《大舜石图园记》碑文,勒石存世。

1998年是75岁的徐北文先生从教50周年。这年9月12日,他应邀为济南教师进修学院的骨干教师培训班以《大舜文化与济南》为题讲课四小时。由于年和身体龄原因,这是当年他在供职多年的这所学院所讲的唯一课程。也是晚年授课课时最长的一次。2002年11月10日,徐北文先生再次应邀为学院文史专业学生讲《龙山文化、大舜与济南》两个半小时。虽精神饱满,但毕竟年届八旬,课后乏力,由青年教师扶送返家。他不仅为后生学子、年轻同行答疑解惑,有时学界同道名宿也会向他咨询请教。比如,2003年2月27日,行走不便的安作璋先生电话询问大舜驭象耕田的画像。他遂即告知除通俗本《二十四孝》插图外,文物出版社198 9年5月出版《中国美术全集·绘画编12·墓室壁画》中有宋金时期的大舜以象耕田的壁画影印本可参考。

2000年2月,济南铁路局有关同志咨询拟将济南至北京某次列车命名为与舜文化有关的车号。徐北文先生建议命名为“舜风号”,语音双关,顺风即舜风。沿着这个思路,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济南地铁3号线也有了“舜文化”专列。

凭藉青年时期曾从事过戏剧工作的经验和舜文化研究造诣,徐北文先生还相继对相关文创企业的《大舜》卡通片故事稿本、济南市文化局创作室的《大舜颂》歌舞剧、宁怀玉《大舜乐舞》剧本、山东省话剧院创作室田牛、陈永涓夫妇执笔编剧的电视连续剧《大舜传》剧本企划、济南电视台电视剧制作中心拟拍摄制作的《大舜》电视剧、山东省京剧院拟编创的大舜题材京剧、济南市文联《千秋大舜》《舜耕历山下》剧本初稿等做了认真的审修、应询、推荐编剧、提出修改意见建议等工作。对为创作大舜题材美术作品,包括舜祠壁画、泉城广场历史人物浮雕等,而专程登门请益的画家、雕塑家岳海波、刘罡、周群、薄自洋、周璟等,也给予了学术、史料、创意思路上的悉心指导帮助。比如,1998年9月5日,市旅游部门设计人员登门请教如何绘制大舜像。徐北文先生为之找出武氏祠画像石中的舜像、出土北魏漆屏中的舜像供其参考。

应相关单位的委托,他还用心地为许多与舜文化有关的社区、道路、景点、建筑设施、室内专题外展陈、美术和雕塑创作等命名、改名,或提出具体指导意见。如2000年3月,为当时江北最大的民居建筑群“舜湖社区”命名了舜德路、舜世路、南风路、仁风路、俊雅路、宝象街、庆(卿)云街等。这样系统地以舜文化作为主题,在同一社区为主路街道集中命名,在济南市尚属首次,在全省全国亦不多见。同年他应邀为全国首座舜文化汉白玉牌坊题写了“化兴历山”“箫韶韵清”的匾额。

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徐北文先生为维护济南的舜文化特色,敢于坚持正见,诤言直谏。1999年11月11日,他为阻止有关方面拟在千佛山南麓劈山损林“建巨大佛像”的做法,写信直陈“这样一来,历山与舜文化必然被压下,舜耕历山的特色也被冲淡”,“建议以不建为妙”。他的建议迅即被相关决策层采纳。避免了为史留憾。

二、为传承舜文化潜心研究、著书立说。

徐北文先生一生学养完粹、著述等身,其中舜文化主题的文章著作占了相当比例。

比如,1984年,在他承担撰写的解放后省会第一部大型资料工具书《济南市情》(1985年山东人民出版社出版)第一章历史沿革的第一节【远古时代·最先发现龙山文化的地方】中写道:“远古时代山东一带的居民属东夷族,东夷族人身长善射,以鸟类为图腾。传说中的部落联盟领袖舜,就‘是东夷之人’。舜的妻子娥皇、女英,是尧的女儿。相传舜曾在历山之下耕作,所以历山又被称为舜山或舜耕山。历山下还有舜井,趵突泉畔还曾建有娥英庙。”

1998年初,他讲自己多年的原创学术研究成果《大舜圣裔谱系》图文(舜裔宗谱一祖二姓二十三氏),无偿奉献给社会。并为其撰书楹联:“雨露湛深,历下田畴青未了;卿云烂漫,虞宫昭穆福长存。”横联匾额为“孝亲睦族”。至今镌刻或铜铸在千佛山舜祠和舜耕山庄舜苑、南风阁五弦堂、迎宾门首等省内有关舜文化景点建筑上。

最为难能可贵的是,1998年7月15日,时年七十五岁高龄的徐北文先生欣然接受了市委、市政府领导同志委托的撰写《大舜传》的任务。当时国家夏商周断代工程尚未启动。更何况早于夏商周的尧舜时代。据著名学者袁珂先生(1916-2001)统计,历史上留下的有关大舜的古籍资料合计不足1.5万字。写作难度之大可想而知。经过一段时间的材料准备后。自1999年3月14日开笔,仅不到五个月后的8月3日,近十六万字的长篇小说《大舜传》全部竣稿,交由济南出版社正式出版。其间正值三伏暑热,徐北文先生以查找资料方便为由,婉辞了市领导为其安排的在星级宾馆食宿创作的优越条件,以高尚的情怀、渊博的学识、过人的才华、感人的担当、坚韧的毅力、严谨的态度,完成了这项前无古人,后启来者,对一位高龄作者来说堪称艰巨的写作任务。由于社会文教活动频繁,写作时间不集中,经常需要日以继夜笔耕不辍。有时偶染感冒也继续带病坚持写作。1999年8月3日完成最后一章《凤凰归兮潇湘吟》7000字,是作者晚年写作字数最多的一天。为让读者先睹为快,在正式出书前,《济南时报》于1999年6月3日至9月22日,分114期每天连载。几乎是边写边见报。书出版后徐北文先生自称“是平生出版书籍速度最快者。”

作者选择小说而非史传的文体创作《大舜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明智之举。“小说的有别于史传作品的最大特点是自觉虚构(不同于神话传说等)”(见徐北文《先秦文学史》,《齐鲁书社》1981年版)这既避开了考古实证缺失和古籍史料不足的问题,又为基于学术积累的跨界创作提供了驰骋空间。由于大舜事迹纷繁芜杂、扑朔迷离,《大舜传》创作大致遵循了五项原则:一是主要根据先秦儒家、墨家的早期著作,并参考《管子》《韩非子》《吕氏春秋》诸书;二是以汉代《史记》《尚书大传》为重要参照依据;三是以《尧典》《皋陶谟》《禹贡》《墨子》《孟子》所提供的传说为补充;四是适当采用《山海经》《楚辞》《吕氏春秋》《淮南子》中以大舜的神话传说为背景的材料;五是参考《左传》《国语》《战国策》;六是大舜时代的饮食、衣冠、工具、器物、道路、舟车、礼教、风俗、人名、地名等,依据《尔雅》《周礼》《仪礼》《礼记》等记载。全书以先秦儒墨两家及其传习的《尚书》所述事实为主干,以诸子书乃至汉代的传说为补充,渲染以先秦神话所载文化背景,再加以个人的想像,熔传记与小说于一体,兼具学术性和文学性。《大舜传》中所描述的社会形态等与国家夏商周断代工程专家组组长、首席科学家李学勤先生(1933-2019)在《走出疑古时代》一书中根据近年考古新发现,论证龙山文化已有青铜器、文字等基本一致。的确是一部颇具“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和开拓意义的力作。

1999年11月5日,《大舜传》出版发行座谈会举行,与会专家学者安作璋、董志安、宋遂良、李伯齐、徐志刚、李永祥、郑杰文、任远、董正春等分别从不同研究角度给与了高度评价。这无疑成为徐北文先生传承弘扬舜文化业绩中值得后世永远景仰赓续的高光亮点。

由齐鲁书社出版的徐北文先生生前撰写的最后一本著作《海岱居文集》中,收入《古代圣王大舜》《大舜行迹考》《舜王朝二十二大臣考》《大舜后裔姓氏考》等十多篇舜文化主题的文章,并列章于前。

三、为弘扬舜文化倾心创作、诗词联赋。

在徐北文先生一生的舜文化题材创作中,诗词、楹联、匾额、辞赋和书法作品数量多、质量高、影响大。其中不少已勒石刻木,永久地装制展示在舜文化景点和建筑上。诸如《历山颂》《大舜石图园记》《重修娥英祠记》碑刻和历山舜庙、大舜圣裔祠、历山卿云阁、历山闻韶馆楹联,舜耕山庄舜文化牌坊、迎宾门首、南风阁、舜苑内的《舜裔谱系图》及匾额、楹联,历山院《重修舜庙记》,为诸城撰书的《大舜苑赞》《大舜德化碑》《大舜孝行碑》等。

1964年8月18日,时年40岁,仍未完全解脱政治困顿的徐北文先生,在与友人游览古历山(千佛山)归来所写的一首五言古风中留下了这样的诗句:“修山复修水,日新月更好。欢喜告大舜,东方已破晓。”自上世纪八十年代,进入晚年后的徐北文先生这类“欢喜告大舜”诗词联赋佳作更是一发而不可收。这些深蕴学养、文采斐然的原创作品,对普及提高受众的舜文化认知,艺术的彰显古城济南的舜文化底蕴,已经起到也必将永续起到无可替代的独特作用。

1994年春,他撰书的《重修娥英祠记碑》和舜文化主题楹联“趵突腾飞,三泉欢唱尧舜禹;中华昌盛,万代长明日月星”,“琴瑟友之钟鼓乐,凤凰归兮潇湘吟”,“垂儒家道统,开华夏文明”等分别镌刻于千佛山公园内的舜文化景点和建筑上。

1997年5月,千佛山整修与舜文化有关的祠馆建筑,他又应请撰书了多副楹联。多用《尚书》古词为历山舜庙撰书:“昌言赓歌,君明臣直 九州乐;齐政敷教,音谐律和四海同。”为大舜圣裔祠撰:“仁民爱物,功高华夏千秋远;睦族孝亲,德泽子孙万世昌。”“雨露湛深,历下田畴青未了;卿云烂缦,虞宫唱和乐长存。”为历山卿云阁撰:“卿云烂兮,糺缦缦兮;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上联全用《尚书大传》的《卿云歌》,下联引自《诗经·小雅·车舝》,以成句对成句。为历山闻韶馆撰书:“箫韶九成,鸾歌凤舞;南风叠唱,物阜年丰。”上联典出《尚书·益稷》,下联引用《孔子家语·辩乐解》所载舜唱《南风歌》“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此歌前两句最早见于《尸子·绰子》)。同年8月,为舜耕山庄两处小园,题名“凤仪”“箫韶”,源出《尚书·益稷》“箫韶九成,凤皇来仪”。

综上仅为关于徐北文先生这方面原创作品的一部分。他在这方面的成就和贡献,本文作者曾有《楹联礼颂舜文化》《文心丽句泐齐州》《瞻联泺上仰徐公》等文章分别发表在1999年9月14日的《中国旅游报》、2021年第一期《济南文史》杂志和《中华网·山东》新媒体上。有鉴于此,本文不再赘述。

2000年,徐北文先生曾为历史学家安作璋先生(1927-2019)从教五十周年题赠联语:“良史春秋笔,名师齐鲁风。”安作璋对徐北文说:此联两两相紧扣,一字不可移易,人皆称之为“双绝”。在两位齐鲁名师皆已过世后的2020年,此联又被作为“安作璋先生纪念文集”的书名刊世。在我看来,此联也完全可以作为徐北文先生的“夫子自道”,两位先生又何尝不是“双绝”。因受此联启发,我还曾加句改写成一首五言诗《徐北文先生颂》:

居德海岱重,泺上仰文功。

信史春秋笔,名师齐鲁风。(邹卫平,中共济南市委原副秘书长、中国李清照辛弃疾学会原副会长2022年4月21日)

  责任编辑:陈雅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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