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壮年境界:从“小我”到“大我”的升华
随着年岁渐长,父亲的画风也在发生变化。近年来的作品愈发浑融含蓄,笔墨之间多了几分从容与淡定。他笔下的贺兰山,少了几分早年的奇峭,多了几分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静穆。这种变化,正是他人生境界不断提升的写照。我深知,他画的,早已是他人格与生命的化身。前些日子回家,看他完成一幅五米乘六米的巨作,画的仍是贺兰山。

父亲的创作,有一种令人屏息的从容。旁人作画,总要反复起稿,炭笔的痕迹在宣纸上擦了又改,唯恐失之毫厘。他却从不如此——即便是五米乘六米的巨幅创作,也无需粉本,不依草稿。只见他立于宣纸前,凝神静气,那浩荡的山水仿佛早已在他胸中生长了千百年,脉络分明,气血充盈。他提起那支饱蘸浓墨的长锋羊毫,略一构思,便果断落笔。笔锋如犁,在纸的旷野上划开第一道痕迹,那既是山脚的根基,亦是整幅气韵的开端。整个过程,宛如一场庄严的仪式。素白的宣纸就是他的疆土,而那支笔,便是他点化江山的权杖。数日之后,但见群峰竞秀,万壑争流,一幅气象恢宏的山水巨制便浑然天成。这哪里是在“画”山水,这分明是他将他魂梦所系、血脉交融的“胸中丘壑”,顷刻间在这人间具象化、磅礴化了。所谓“澄怀观道”,宣纸就是他“澄怀”的道场,他笔下的宁夏山河,就是他“观道”的结晶。那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父亲画的,早已不仅是宁夏的山水。他画的,是他自己。那山是他的“骨”,那水是“川流不息”的“血液”,那山体内在的、看似凝固却又无时不在缓慢生长的力量,正是他艺术生命本身的隐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