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茧，一个时代的劳动标本——著名作家李富胜回忆母亲手脚上的老茧，致敬劳动人民

老茧，是人们在劳动中长时间与物体磨擦产生的，大多数情况，它长在人们的手上或脚上，是劳动人民辛勤劳动的一种印痕。老茧，蕴含着含辛茹苦和历尽沧桑的深刻，更体现着劳动人民在改造世界和社会建设中艰辛努力、光荣劳动的优秀品格和美德。

我第一次认识老茧，是在母亲手上发现的。母亲是一个典型的吃苦耐劳的胶东妇女，每天家里家外风风火火地忙碌，为全家人缝缝补补洗衣做饭，院里的鸡鸭猪还得去喂养打理，山里泊里也都是她的身影，春播夏管秋收冬藏，刨地锄草收割庄稼，样样都得干。到了秋收后冬闲时，母亲总是坐在土炕上，白天身边一个针线笸箩，晚上再加一盏火油灯，飞针走线地缝补衣服。有时候，我晚上写完作业，就陪在母亲身旁，看她在微弱的灯光下缝补衣服。有一次，母亲不小心被针扎了一下，“哎哟”一声叫了出来，我急忙抓住她的手，给她揉针扎的地方，我抚摸着母亲的手，发现她的手掌上都是一块块的硬皮，有点硌手，灯光下，母亲的手是这样的粗糙。我惊讶地问母亲，这粗糙僵硬的皮是怎么回事？母亲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笑着说，这是老茧，干活磨的，老百姓干活的手就应该长着茧子，有老茧说明勤劳干活多，你长大后也学着干活，手上长出茧子来，你才能成为一个正劳力的小伙子。母亲的话让我知道了什么是老茧，那双宽大的长满老茧的手，在我幼小的心里刻下深深的印记！

应了母亲的话，十二三岁我便开始参加劳动了，那时候每年秋假期间，我都到生产队里参加秋收。有一天割地瓜蔓，人们躬着腰，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抓着地瓜蔓，一个人跟着一个人不断前行，你割慢了，就把下一个人挡着了，所以必须要快，跟着队伍嗖嗖嗖地向前割，这一天下来，我累得腰酸背痛，手上还磨了一个大水泡，晚上，母亲拿着针，用油灯头火烧了烧算是消毒，然后把水泡挑破把水挤出来，又揉了揉。母亲说，水泡是手茧的雏形，再继续磨砺，日积月累，水泡就能长出老茧来，那时你可就长成男子汉了，劳动才能锻炼人啊，母亲的话带着几分语重心长的期盼。

母亲的老茧，不仅长在手上，脚上也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都长大成人，成家立业，母亲却一天一天衰老。大概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母亲患病住院，我陪床伺候，在医院住了几天后，我想为母亲洗洗脚，母亲不同意，笑着说：“当初你姥姥，按老规矩要我包脚，我坚决反对，最后还抗挣过去了，我这双大脚丑着呢，连你父亲都没摸过。”我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不是您教育我的吗。”在我的再三劝说下，母亲终于同意了。

我用双手托着母亲的脚往水盆里放时，我惊呆了。这是一双什么样的脚啊，粗糙硌手，脚趾变形严重，尤其是大母趾的鼓骨扭曲突出，脚跟厚厚的皮茧，裂开了深深的口子，脚背上的血管干瘪干瘪的，弯弯曲曲的像蚯蚓的标本。就是这双大脚，走过多少路，爬过多少坡，越过多少沟坎，趟过多少河，在田野大地耕种收获劳作，为我们这个八口之家，奔波操劳，母亲用这双脚踏出了艰难中充满了希望的生活之路！我含着眼泪，仔细地为母亲洗脚，我要洗去母亲一生的艰辛苦涩，我用小刀细细削去那厚厚的老茧，抚平那深裂的伤口，这次为母亲洗脚，我才知道脚上也会长老茧的。母亲那双带着老茧的脚板，坚实有力，这双带着时代印痕的脚，走过平凡百姓的简单人生，走出了不平凡的道路！

老茧，是平凡百姓的劳动印痕，更是一个时代的劳动标本，它曾是劳动创造的荣光，更是平常百姓生活中的一部分。老茧，值得珍惜，老茧，不能忘记！

二零二一年四月五日题记之

作家简介

李富胜，山东威海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威海市作家协会终身名誉主席、山东大学特聘教授，被中央文明委、人事部评为全国精神文明先进工作者，享受省部级劳模待遇。先后发表各类文学作品三百余万字，其中由长篇小说《天边有个威海卫》改编的同名电视剧获第18届中国电视金鹰奖、第20届全国电视剧飞天奖；广播剧《为了孩子》、《那片蓝蓝的海湾》获山东省五个一精品工程奖；创作的歌曲《领航中国》（与曲波合作）入选国庆60周年演奏曲目和惟一领唱歌曲，《你和人民在一起》《甲午祭》（与曲波合作）获泰山文艺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