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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训与选择”——对话著名艺术家康蕾、陈子君

“规训与选择”——对话著名艺术家康蕾、陈子君
2022-11-05 16:50:50 来源:中华网山东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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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个展:选择的选择

Choice of Choice: Lei Kang's solo Exhibition

策展人 / 彭锋    Curator / Peng Feng

文案/ 李斯扬 Text Editor/ Li Siyang

出品人/鲍禹Producer/Brenda

策划 / 韩嘉成  温懂华 Planner / Hale A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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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个展:规训的规训

Discipline of Discipline: Zijun Chen's solo Exhibition

策展人 / 彭锋    Curator / Peng Feng

文案/ 李斯扬 Text Editor/ Li Siyang

出品人/鲍禹Producer/Brenda

策划 / 韩嘉成  温懂华 Planner / Hale Andy

2022年10月29日,康蕾「选择的选择」&陈子君「规训的规训」平行个展在共同艺术中心开幕。康蕾、陈子君两人是知己好友,二人一南一北,但在求学、成长经历,以及创作理念上有着诸多共同点。基于这一点,展览呈现了两位艺术家在疫情期间的系列创作与思考,通过作品,既展现出她们各自独特的绘画语言,同时隐喻出复杂的个体与社会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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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训与选择”展览现场

“艺术有关于选择,艺术也正是选择本身。”康蕾的艺术总是面临着多重选择,“在东西方审美精神与表现语言之间,在思想与表达之间,在传统与当代之间,在感知与理知之间,在心象与物象之间,在艺术与生活之间……”康蕾曾在和北京画院院长吴洪亮的对话中表达了对艺术的态度,其一就是距离。康蕾的选择与距离有关。她相信距离产生美,在艺术与生活之间,她没有选择直接表现现实,而是与生活融为一体的具体的艺术。此次展览,是她基于距离生发的思考与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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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乐园2020.长夜》,170×215cm,布面丙烯,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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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乐园.辑录2》,丙烯,27×22cm,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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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记忆痕迹》,120×100cm,丙烯,2022

《乐园2020.长夜》记录了两年前她在山海相隔的时空距离中对国内疫情的关切,《乐园.辑录》表现的是她在疫情状态下生长出的对生命与存在的新体悟,作品选用了异域风情的画框,但画面却消融了宗教、文明与国境线之间的距离。《乐园.存在的喧嚣》,以一种铺陈琐碎细节的处理方式,寻找自我与万物的距离;《圆规在草地上画着圆圈》则用观照自我的方式,审度人与自我的距离。康蕾的距离也关乎记忆。作品《记忆的痕迹》中凝结的过往记忆,经由当下的描摹向未来开放呈现。

在康蕾这里,距离成为现实与艺术之间转换的桥梁,成为了感知与内化的动力。经由选择,有关文化的、性别的、时空的、自我内心的未到达的彼岸,经由她的画笔,以流动的色彩、茂密的植物呈现出生长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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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相生》,布上丙烯、油画,135×55cm×12,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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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规训·白牡丹》,布上丙烯、油画,100X100cm,202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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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空山NO·13》,布上丙烯、油画,140X110cm,2020

陈子君的艺术呈现出她对“规训”的思考。生活在时代之中的每一个个体,都无法摆脱被规训的命运,或被体制规训、或被现实规训,或被自我规训,规训无处不在。但也正是因为规训,万物有了秩序。生活在规训之下,一切有规矩可寻。陈子君的“规训”系列,既表现了完全驯服和半驯服的动物,也有在传统文人画中寓意高洁的植物,透露出艺术家对人、物、灵的辩证思考。“相生”系列通过表现中国的传统十二生肖文化,呈现了相生相克的古代智慧,亦是艺术家对事物辩证法的兴趣所在。“空山”则通过更为抽象的绘画语言,画山不见山,以一种恣意但又显克制的表达呈现艺术家对古今关系的琢磨。

“规训”于陈子君而言,是禁锢?是自由?在陈子君的笔下,那些规训与半规训的动物也好,植物也好,亦或是自身也好,都成为其创作的自由之所达,表现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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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训与选择”展览现场

两位艺术家虽然都有着女性艺术家的细腻与内敛,但是在创作表现与思维路径上不尽相同,康蕾的绘画于细微处见卓著,充满力量与冲突感,陈子君的绘画于随性处见张力,充满奇幻与灵动感。展览现场她们二人的创作生发出诸多碰撞与思考。展览开幕之际,记者对两位艺术家进行了专访,邀请她们就展览主题、创作脉络、观念转向、女性意识等话题进行了深入解读。

康蕾:选择与不选,如何选与如何不选

记者:选或者不选,如何选与如何不选,都成为了“选择的选择”。对于这个展题,您是如何阐述的,以及我们该如何理解呢?

康蕾:《选择的选择》是我一张作品的名字,源于《存在的喧嚣》书中的这段文本“本真的选择从不是选择这个或那个,而是选择的选择,在选择与不选择之间的选择”。这个题目也是选择的结果,作为策展人,彭锋老师给了他的建议和其他方案,我们商量后彭锋老师接受了我的选择,定了我喜欢的这个展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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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选择的选择》,丙烯,120×100cm,2022

艺术是对世界认知的选择性表达。“选择考验着取舍的智慧,也检验着自由的限度。”面对选择,我相信直觉,因为直觉汇集了全部经验。有时,一个选择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生活;有时,一个人的选择可以改变一个时代的生活;有时,一些人,心里明明想选a,行为却选择了b;有时,面对没有选择的选择,让选择好像又变成了伪命题,比如那些按规定不得不做的事情。“真相”是选择后面的社会动因,个体的选择与不选择从来都是价值观的具体体现。本真的自我是“自我选择”后的存在状态。“艺术有关于选择,艺术也正是选择本身。”

记者:您早期有大量的人物画作品,后来开始描绘恣意生长的植物王国,现在展出的这一批画作中,不仅有大量植物,还有人物的出现。谈谈您在绘画语言、创作方法或心态上的这一转折点,以及当时是什么触动您做出这一转变的?

康蕾:对我来说,这其实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循序渐进的过程。早期塔吉克人物写生是因为被个体鲜活的生命形象打动,被地域生活气息和朴素的民族文化感染,激发出创作热情,也希望透过眼睛获得超越语言的内在交流;后来因为距离转换,关注身边与自身。同时,不满足于写生现场所见,尝试用植物传达给我的某种感觉和精神意象来表达思考,将它们主观地安置在背景中铺垫氛围,渲染人物情绪,成为人物内在心理的暗示与“描述”,在我作品中向日葵和仙人掌都是这样的表达媒介。比如:在失恋的女孩的背景中用黑色阴沉的向日葵表现她的心理活动;在“向日葵日记”组画中,记录彼时刚做妈妈的自己与宝宝第一次分别的柔软心态;在“向日葵自画像”中,我和向日葵并置在一起,过滤掉现实生活中的色彩关系。渐渐,人物形象逐渐边缘化,有些被影子取代。后期植物形象慢慢就独立出来成为表达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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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吉克写生作品:康蕾,《格勒芙与奥玛特》,布面油画,90×53cm,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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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吉克写生作品:康蕾,《冥》,90×53cm,2002,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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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纯真的眼睛》,160×128cm,布面油画,2011,中国美术馆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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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向日葵日记》,坦培拉,40×40cm×32张,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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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向日葵日记》(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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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向日葵--自画像2》,布面油画,150×160cm,2009

记者:这次展出的作品《乐园.存在的喧嚣》,与以往相对挥洒放松的绘画方式很不一样,画面中的元素很多,画起来似乎很费力。可以谈谈这幅作品背后的思考以及故事吗?在这批作品中,您故意营造了一个圆形空间,为何会使用到圆形或者说空间?

康蕾:《乐园.存在的喧嚣》,名字取自阿兰·巴迪欧的《德勒兹:存在的喧嚣》。它的创作和疫情影响有关,聚焦对存在状态的思考,画面繁花铺锦、密不透风,喧嚣芜杂,想画众声喧哗,世界嘈杂的感觉。仙人掌从沙土中生长出来,绿色葱茏,在纷繁混乱中绵延,触摸世界隐藏的秩序。作品画面很满,这样一种“费力不讨好”的处理方式,铺陈了大量的琐碎细节。创作视角是对现阶段世界的观察,关注身边具体的、真实的生活;关注社会资讯,了解世界的矛盾、分歧、冲突和差异,借助自然物象转化创造“乐园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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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乐园.存在的喧嚣》,丙烯,200×420cm,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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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乐园.存在的喧嚣》局部

在2022年春节前“虎头”从画面左端“进入”开始,一直画到展览前,一只兔子奔向右端画外——未知的2023。创作的过程中,有时想让画面没有组织,有时又会苦思冥想怎么组织圆形结构,怎么穿插叠加安排细节。一遍又一遍,有一些反复覆盖,画得欲罢不能,一直到展览前运输工人到来。画“完”发现自己拼力吐槽的2022年画成了缤纷蔚然的“华彩乐章”。在绘画中重构了存在。作品是自己可以掌控的世界,画面里是自由创造的乐园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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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乐园.2021世界》,丙烯,200×420cm,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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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乐园.2021世界》(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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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圆规在草地上画着圆圈》,板上裱布,综合材料,100cm,2022

循环往复、无始无终,圆形结构和我2021年的创作有关,但是又有区别。作品《乐园.2021世界》通篇粉色,画面里的植物遵循自然生长的秩序,画面中的圆形空间是脱离了秩序存在的“平行空间”,圆内世界独立自洽的。这次展出的《乐园.存在的喧嚣》《选择的选择》《圆规在草地上画着圆圈》几件作品,画面中的圆更像选择后的聚焦,因为被聚焦、被关注而有一些不同,但还是整体的一部分。有点像博物馆里的图册,画圈,划重点,在旁边做特别注释。

记者:您对绘画材料颇有研究,而您个人似乎偏好使用坦培拉这一源自西方的绘画材料,为何会有这种偏好?使用哪种材料是否决定了您作品呈现出的效果?可否谈谈您在绘画材料使用上的研究与心得?

康蕾:思维要借助具体的媒介才能在画面上更好的表达出来。我面对材料的态度比较开放,不同材料的材质美感不一样,有些微妙感觉不可替代。材料技法会帮助创作者拓展表达方式,但是运用自如并生发出自己独特的语言需要量变的积累,比如水性坦培拉温润的质感,得在一遍一遍,一层一层的大量实践中才能掌握。李可染先生说的“以最大的功力打进去,以最大的勇气打出来”,方方面面都需要这种跳脱出来的勇气:造型是,色彩是,材料也是。我最熟悉的是油画、坦培拉和丙烯材料。坦培拉我是用古典的方式“进入”,从自我的创作的方式 “出来”;现阶段我一直在研究丙烯材料和各种丙烯媒介。材料是为表达服务的,表达在创作中又是最主要的,我警惕在材料研究中创作主体的表达被材料绑架。把材料当做朋友最好,相互了解,熟悉品性和表达习惯,创作中会有很好的交流,可以帮助开启新的世界。

记者:您的作品中,对花朵的描绘、粉色的运用,以及非常感受性的画面语言,无不述说着作为一名女性艺术家的敏感与内敛。您如何看待这种绘画中的女性经验?在作品中又是如何驾驭与处理的?

康蕾:女性经验是女性艺术和女性主义艺术研究中的重要概念。我会有某个阶段不喜欢强调女性概念,现在似乎无所谓,因为生理与心理上的经验确实不同是客观存在,它也不是我现阶段关注的主要问题。人的经验有共通性,我认为具体到个体的经验可能更可靠。

我的兴趣比较广泛,喜欢多看和多感受,在意内心对世界的感受性,注重真切的生命体验。我的创作媒介主要是油画,坦培拉和丙烯,在艺术上表达上从对自然、对生活、对传统文化的兴趣出发,广泛借鉴吸收不同艺术表现形式,运用视觉艺术语言的组织方式,把个体的感知、经验和认知都糅合在一起,借助物像,比如植物元素等,将对环境、社会、生活和人的关注,用隐喻的方式在作品中表达出来。

记者:有意思的是,您和陈子君,两人一北一南,但无论是在个体经验还是在创作上都表现出一些相似之处,具体到此次展览您描绘植物、她描绘动物,画面形式也是一紧一松,自成一种对话关系,您怎么看陈子君的绘画?您认为这种对话关系在展览中是如何生成的?

康蕾:个体经验的相似之处会带来创作上的呼应关系。可以在作品中感受到我们的心性都比较纯净,还有鲜明的个性特点和南北方的不同气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地域气候文化影响着人的生活方式和创作。我喜欢南方的生活精致,水润灵动美好;也喜欢北方的四季分明,大气开阔。子君很有才气,作品中的水墨意境,有南方清新的气息和灵秀之气,在绘画处理上,她善于利用画面中飘渺流动的色彩基底,顺势而为地用线条勾勒组织,跟自己的表达需要结合,举重若轻,松动自然地把作品确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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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训与选择”展览现场—康蕾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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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训与选择”展览现场—陈子君作品

记者:“距离与对话”、“四月青蓝”、“无边的生长”、“语上”、“规训与选择”是您这几年个展的展题,每一个展题背后似乎都蕴含了您的一种阶段性状态或者是思考,从“距离与对话”到“选择的选择”,您的创作经历了哪些阶段,又分别对应了哪些思考呢?

康蕾:“距离与对话”、“四月青蓝”阶段,是有距离的观看世界触动的思考。创作主题围绕着时间和距离,探究自己的内心和外部世界的关系,创作了“距离系列”、“花间词系列”、“时间会老吗”等作品。色彩是主观的“青蓝系列”,色彩和物象之间不是简单的对应和再现关系,摆脱真实的束缚,创造一个更加纯粹更加清晰“单色系”的画面空间。色彩选择的自由也是表达的态度,也是与生活保持距离的方式之一。

彭锋老师当年给我写的文章“康蕾作品中的距离,无论是远是近,无论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都能够撞击出一种灿烂与辉煌。对于这种源自心灵深处的灿烂与辉煌,康蕾采取了相对含蓄的表达方式。她没有像西方表现主义那样追求力量,也没有像传统工笔画那样追求克制,而是让它自然流露,让它自我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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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距离系列》,坦培拉,200×140cm×4,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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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系列”展览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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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花间词》,坦培拉,60×60cm×7,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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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时间会老吗》,坦培拉,140×200cm,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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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乐园2016,生长》,坦培拉,200×560cm,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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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乐园2016,刺痛》,坦培拉,200×560cm,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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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运生先生为康蕾展览题写了展览名称

“乐园”是现实世界的隐喻,也是精神世界的象征。2016年在今日美术馆个展“无边的生长”,我创作了系列中重要的《乐园.2016生长》《乐园.2016刺痛》,袁运生先生当时为我题写了展览名称。“无边”,希望不设限;“生长”,期待不断的发生变化,充满生命力。“无边的生长”是自我追求的状态。“乐园”系列延续时间与距离的思考,通过植物的生长与日常记忆碎片描述生命的状态,表达对现实的看法。选择有象征意义的仙人掌为视觉再现载体。透过乐园的视角隐喻人的生存,人与社会之间的复杂关系,再现我要的心理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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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训与选择”展览现场

“选择的选择”,是乐园系列创作的发展。我之前有写过从“规训、研习、到创新”,研究中国油画阶段性发展的问题。今天,我关注的不是创新而是“选择的选择”,内在真实的自我表达,“个体选择的选择”与“主体去规训化的自我规训”。今天,我也重新理解了“生活是创作的源头活水”。万物皆备于创作,慢慢的,我所有的生活都融到我的创作中。

我喜欢想不清楚的问题,喜欢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那是开放的充满可能性的。而思考没有答案的问题过程本身是有意义的。艺术没有标准答案,人生也没有。


陈子君:我们既是规训者,又是被规训者

记者:“规训”是您的作品名,也是此次展览展题的重要意象,我们该如何理解展题“规训的规训”?您的作品又是如何回应这一展题的?

陈子君:这次展出的作品主要是“规训”系列和“相生”系列。在取展览名字的时候我们和策展人彭锋老师也想了好几个方案,后来多方面衡量,取了“规训的规训”,来对应康蕾的“选择的选择”。这不是文字上的游戏,是自觉突围规训与规训的不可规避性之间的辩证。以个人角度来展现自我个体与社会权利的思考,以及人类与自然界之间的交互关系。这个展览里,有我们走过的路,有我们思想的痕迹,也有我们持有的态度。我的作品“规训”系列以一种含蓄的手法、隐晦的图像来投射出人类向大自然所投注的无穷尽的意志力,跟之前的“万物生长”系列中一切不加干预自然生发的愿望正好产生了强烈的冲突,这是从“我”的视角来探讨人类对动物、对自然的规训行为,来看待规训者与被规训者之间的辩证,进而探讨个体与社会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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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规训·鸡兔墨竹图》,布上丙烯、油画,133×222cm,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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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相生·兔》,布上丙烯、油画,135×55cm,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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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训的规训”展览现场

记者:您早期有大量的人物画作品,而现在开始描绘竹子,花朵,鸡、鸭、鸟、鹿等自然界的万物......这是否意味着您在绘画语言、创作方法或心态上的某种转变?是什么触动您做出转变的?

陈子君:在早期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画了大量的人物画作品,那时候我的兴趣点多在绘画的语言上。线条、色彩,肌理,这些都是我的关注点。我以一种温和轻松的手法来描绘迷离飘渺的画面,探讨在我们的身体里,人性和动物性之间的交织,情绪和身体之间的承载。如“出没”系列、“体温”系列等等。那个时期,在绘画的材质、材料运用上进行了较多的实验和实践。所以在绘画手感上积累了不少的经验。我个人比较喜欢轻驾材料,喜欢运用身边熟悉的材料来进行创作,在一定程度上来体现材料,但是主要还是突出个人气质和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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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第十届全国美展银奖的作品:陈子君,《诙谐生活》,布上丙烯、油画,200×120cm,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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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轻舞飞扬》,布上丙烯、油画,170×170cm,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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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出没》NO.3,布上丙烯、油画,80×80cm,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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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出没》NO.4,布上丙烯、油画,80×80cm,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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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体温》NO.3,布上油画,200×120cm,2010

中间有一段时间,我走出架上绘画,尝试性做了一些其他艺术形式的作品,创作有“精灵”、“关于告别的练习”、“公主梦”等一些作品。这个阶段经历的时间不长,但它是我对于绘画认知的一次转向。那两年我几乎完全不画画,每天做一些其他事情和到处逛,我当时的想法是要充分打开自己的思维模式,升级自己的艺术表达力。直到有一天,我驾着车半夜赶着去取一个装置零配件的时候,那时已经半夜两三点,我突然觉得是时候收手了,我想回归到绘画上,绘画更适合我,我要画画,并且我很想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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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精灵”系列《长发及腰过六年》,地板胶绘画,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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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系列,湖北美术馆个展“陈子君”现场,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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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关于告别的练习”系列之《缝纫机》,湖北美术馆个展“陈子君”现场,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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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公主梦”系列之《分枝》,湖北美术馆个展“陈子君”现场,2015年

回到绘画上的时候又感觉到和从前不一样了。2018年我在湖北美术馆做了一个个展,在这个展览上,就有我这三个时期的作品。而在2018年以后的绘画创作中,有“万物生长”系列、“空山”系列,里面有一些来自于生活细微处的感动,以及生活经历中那些关于包容、忍耐和坦然。万物中的“人”,也不像之前那么大,占据画面的全部,而是被安放在各种不同的位置或被处理成不同的比例和比重。现在这个展览中的“规训”系列和“相生”系列,出现更多的是完全被驯服和半驯服的鸡、鸭、鹅、鹿、兔等等动物,这些动物躯体折射出人类意志,折射出规训的本质,而在不自觉中,每个人也在长期的磨历和忍耐中成为被规训者,我们既是规训者,我们又是被规训者。规训在人与人的关系中也无所不在,充斥于学校、家庭、公司、单位、亲子间、朋友间、恋人间......而被规训者与自我意识之间,必定产生矛盾。此时,这个来自福柯的《规训与惩罚》一词,在可视的图景和隐秘的心理之间,生成了一种对立和冲突。在所有创作当中,其实有一条线索,那就是人、物、灵之间的辩证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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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万物生长》NO.2,布上丙烯、油彩,222×133cm,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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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万物生长》NO.4,布上油彩、丙烯,133×222cm,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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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空山》NO·18,布上丙烯、油画,100×100cm,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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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规训·驯鹿与牡丹》,布上丙烯、油画,222×133cm,2021

记者:在创作时您是否会偏爱某一种材料?使用哪种材料是否决定了您作品呈现出的效果?在绘画材料使用上您有何心得?

陈子君:就在2014-2015年的时候,我尝试了一些别的艺术形式的作品。一切从我的画室开始,当我把目光从画布移开,投射到滴落在地上的油彩时,原先被遗忘的残留物,忽然显现出生命。接着一幅一幅的作品,从地面的废弃状态中生长,恰似根植于土地的树木,因生命本身的感召而成长。它们看似没有规律,但规律不恰是曾经的预设?艺术,不正是要挑战这些预设的牢笼,成为人类“突围”的经验?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汇表述这种“突围”,不恰恰是“自由”?绘画与生命的“重逢”,不正是因为这种自由?当绘画不再是历史的预设目标,而是自身经验的自由,不也正是我们面对绘画的初始之心吗。不忘初心的绘画,需要的就是不断地与历史“规训”抗争,正如一刹那间发现了那些废弃的油彩,就如同重新发现了自己。紧接着我又缝制出相对应的呼之即出的布偶,然后还做了一些用各种布料来缝制缝合的作品,布料、针和线也都是我非常喜欢用的材料,我喜欢这种最细最柔的东西,却能唤起强大力感的材料。

这些尝试,是我绘画的一种补充,更是我关于绘画认知的一次转向。任何材料媒介既是一种手段,它的自身也带有一种很强的隐性符号,所以在使用的过程,是需要很考究的,不能滥用。在绘画上,我并没有去突出太多的材料,使用比较多的还是丙烯和油画,而且当我画得特别顺畅的时候我也会警觉起来,会做一些调整,比如先换着画些纸本的画什么的,停一停再画,我不想变成一个熟到生巧的有炫技倾向的画家。我们需要有能够驾驭的绘画技术能力,但到了一定程度,又需要削弱技术,不要把它看得过重,不被它限制,这是我对材料运用的心得。

记者:您如何看待绘画中的女性经验?在您的作品中又是如何驾驭与处理的?

陈子君:还在求学的那些年,并没有觉得女人和男人有太大的区别,而参加工作以后特别是在家庭中扮演不同角色的时候,这种不同就非常明显了。随着自己个人的生活实践和参与的社会工作实践的增加,逐渐展开了这种关于女性自身的遭遇、思维模式、情绪、身体、责任感、韧性等等,这些都与男性有着天壤之别。女性特质里面的细腻柔软,以及善于反思和反省,也是男性中欠缺的。这些特质和经验中,我最喜欢的是韧性,这是跟随着人生经历的增长而不断加强的,因为有韧性有弹性善于反思,所以可以勇敢面对自己的不足,可以大胆地从最细微之处入手观察,这些细微的经验实际上给女性带来了力量。这使得我在作品的处理上,在原来的胆怯和含蓄中慢慢释放出来。事实上,这点我挺矛盾的,我希望我的作品消解女性经验,不受女性经验的干扰,保持“中性”。我希望在我这里女性经验如果有的话,也只是本能的客观的一种存在(规训无处不在)。但是尽管如此,在我的作品中,还是有许许多多很明显的女性经验,消除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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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地板胶上的绘画:欲火焚身你还毫不知情,2014年

记者:有意思的是,您和康蕾,两人一南一北,但无论是在个体经验还是在创作上都表现出一些相似之处,具体到此次展览,您描绘动物,她描绘植物,画面形式也是一松一紧,自成一种对话关系。你们俩作为多年交往的好友,您怎么看康蕾这些年的创作?如今一起做展览,您认为你们之间的作品会生发和碰撞出什么吗?

陈子君:这次双个展中,我和康蕾各自都拿出自己的新作品,结果正好是动物和植物。康蕾在这几年中孜孜不倦地借着植物的生长之力来表达她在现实生活中的思考和愿景,而我也将过去的主体“人”缩小或侧面转身或移除掉,转而出现更多的动物。

我非常羡慕“竹林七贤”那样的一种逍遥状态,在现实中我遇见康蕾,我俩无话不说,坦诚相待,我们聊生活中的苦恼,也聊家庭里的琐事,但我们聊得最多的,还是各自的创作,包括对艺术对生命的理解和思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还能在同一个节奏里面,非常难得。康蕾这几年读完博士,读了不少西方哲学著作,也听了不少课,我们能在她的创作上看到这些变化。她的作品越来越浑厚,温婉大气,有很强的人文关怀。

2019年,我跑了几趟欧洲,看了许多博物馆,也在德国做了个展“原乡·时间轴:陈子君作品展”和“女性的原乡——陈子君艺术展”,做完展览以后,我生发了要好好寻找自己文化根基的想法。而疫情这几年,我确实更多地关注中国的传统文化,包括古诗词和道家思想等等。也可能是因为我父亲是老中医,我的外祖母家就是中医世家,所以我对《黄帝内经》、《道德经》、《易经》这些经典,天然就有兴趣。这几年我的作品也有些不同,因为表达诉求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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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德国个展:“原乡·时间轴——陈子君作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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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在德国卡普顿美术馆个展“原乡·时间轴”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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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德国个展:“女性的原乡——陈子君艺术展”

我最新完成的作品“相生”系列,就是通过十二生肖,对中国古老的所谓“相生相克”的智慧来进行考察,它延续了我对事物之间相互生发又相互克制的辩证关系的兴趣。最有意思的是,画外的这些东西很吸引我,我一直能保持一个饱满的兴致。这样一来,我和康蕾两个人的作品放在一起,就有一南一北,一虚一实的呼应。

记者:我们每个人一生都会经历不同的人生阶段,艺术家更有自己重要的创作节点,可否分享一下您在创作上的重要转折点,以及其背后折射出了您的哪些思考?

陈子君:艺术创作实际上是艺术家生命状态全景的体现,它跟世俗生活的转折和波动不完全重叠。每个人在现实世界里经历着自己的人生,艺术家重要的创作节点,主要还是来自艺术家的精神世界构建过程中的转折和裂变。如独立意识的形成,知识框架的重构、自我认知的演化和推进等等,必然会呈现出一个不一样的生命状态,那么也就注定会在创作上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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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训的规训”展览现场

我在创作上变化的速度很慢,以五年十年为一个周期,是那种自然运行和持续,直到走不下去了才为一个转折点。我的创作行进路线基本呈螺旋式的,有时上升,有时不是。一般是顺势拐弯,走到走不下去了再想办法突围。我属于那种完全跟随自己的节奏,不会去追潮流,不好定义的创作者。但是这些对于我来说都不要紧,我想慢慢走,走到瓶颈了就想办法去把自己打开一点,再打开一点,就这样来不断拓展创作的外延。不太刻意要变,不会为变而变,但又一定会变,时刻在变。保持活力和生息吧,从某种意义来说,艺术创作也是在自我对话和修炼,逐步走向自己的饱满和圆满。

(来源:中央美院艺讯网 朱莉 杨钟慧)

艺术家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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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蕾,艺术家,美术学博士,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硕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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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君,广州美术学院绘画学院油画系第三工作室主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责任编辑:周龙)
关键词:康蕾,陈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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