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先生的绘画创作,题材广泛,形式多样,其艺术表达和审美呈现都具有较强的个性。本文从审美意蕴、艺术态度、眼界胸襟三个方面谈谈对张松先生绘画艺术的粗浅认识,以为引玉之砖。
一、审美意蕴
工笔与写意,是中国画的两种主要的创作方式,与之对应的审美呈现就是具体与抽象。通常,一个画家或者工笔之余偶尔写意,或者写意之余偶尔工笔;一幅作品或者是工笔的,或者是写意的。张松先生在创作中不是把二者分别处理,而是往往结合着运用,即在同一幅作品中,他经常是既有工笔意写又有意笔工写,既有形象刻画又有抽象表达,把致广大与尽精微完美地统一在同一幅画面之中。致广大,以气象感人;尽精微,以笔墨服人。
水墨江南97×180cm2020年张松作品
以山水画为例。张松先生善作大幅山水,画风犹如词中苏辛,境界高远,层次繁复,豪放开阔,气象宏大。他这种风格的作品,并没有因为豪放雄浑而流于粗疏草率,相反,他通过精致的生动的细节完成审美呈现,表现出很强的题材驾驭能力和构图能力。其作《逆流而上》充满生命激情,青春张扬;《大峡飞瀑》,令人望秋云、神飞扬;《春山春晖》,给人临春风、思浩荡之感。
湿地雨季34×34cm2022年张松作品
诗有兴寄乃为工,画亦如此。绘画作品如果没有兴寄,或苍白寡淡,或空洞无物,最终流于卖弄技巧的形式主义。今天我们看夏圭、牧溪等人的《潇湘八景》,如果只看到它的淡远空灵的意象是不够的,还应该从意象出发,联系到屈原、杜甫诗歌的历史叙述,联系南宋政治、文化语境的特殊性,体会到画家内心深处难以述说的情感,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把作品与画家心灵的符号联系起来。所以,要理解张松先生画作的兴寄内容,即审美意蕴,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黄色朝晖80×180cm2021年张松作品
自渐江以来,画黄山者代不乏人。张松先生画黄山,不是自然山石树木的拍照,而是经过组合的山石树木,他会把某山移位、某石错位、某树变位,为的就是更好地抒情,更好地兴寄,更好地表达自己对黄山的理解,对笔墨语言的理解,对自然与艺术之关系的理解。如《黄岳春晖》,以虚写实,富有韵律,更有审美张力。康定斯基说:“纯粹而永恒的的艺术所包含的却是那种借助于主观因素而为人所理解欣赏的客观因素。”(《论艺术精神》)此论正符合张松先生的作品特点。
桃溪人家68×68cm2022年张松作品
中国山水画曾经是隐逸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张松先生的山水画非出世的、非隐逸的,而是表现着对现实的关怀,对生命的热爱,对人生终极问题的追问。创作中,张松先生往往在具象再现中融入非写实因素,加强时空处理的自由度,对表现对象作理想化的变形,强化视觉效果,同时兼顾笔墨肌理,以达到更深沉的精神内涵和更丰富的情感表现,真正是写其形质,传其神韵。如《山魂水韵》,没有具体描绘近景山石山体,而是舍其表求其里,舍其貌求其神,具有强烈的主体意识、个性意识、现代意识,所表现的青春激情和生命张力是充沛的、充盈的、充足的。
水墨江南180×97cm2022年张松作品
当然,要全面理解张松作品审美内涵,还不得不从创作方法上作进一步的分析。张松先生的创作方法除了工笔写意兼而用之以外,还有对实与虚的调和运用。这一特点主要体现在他对实景与留白的处理。
留白是中国山水画中重要的构成元素,作为绘画的空间布局,体现出山水画独有的美学形式。画家对留白的不同的理解和运用,不仅表现于画家性情陶冶的修养状态,更是画家对笔墨韵味的追求态度。张松先生的留白与众不同,既是笔墨的留白也是意象的留白。他作画,只作七分,留三分给观众,让观众参与进来,对作品进行再创作。明代岳正在《博类》中说:“画须有笔外之笔,墨外之墨,意外之意,即臻妙蒂。”张松式的留白就是这样,因此给人多义的、多维的、多向的、多层次的审美意味,可谓韵味无穷。当然,这样的留白,对观众欣赏品读作品提出了挑战,也正是这样的挑战的存在,让张松先生的作品具有了更加强烈的审美张力。
二、艺术态度
林语堂认为:“中国绘画乃中国文化之花”(《论中国绘画》)。没有真正深刻地理解中华文化的深层意蕴,就不可能在中国绘画领域有创造和建树。张松先生的可贵之处就是他能够从审美表现出发,准确地理解并传达中国文化的传统与现代精神。
春雨潇潇34×34cm2022年张松作品
张松先生走的是新安画派的路子。作为绘画领域的一个流派,新安画派的特点很特别。这个流派因画家出生、生活、创作地点在新安而得名,不是因画家有着共同的绘画风格或特点而得名。也就是说,新安画派的画家群体的共同特征很不明显,如果硬是要找出他们的共同特点来,就是:画家各有特点,彼此不同。这是张松的理解。我认为,这样的理解才是抓住了新安画派的根本,抓住了艺术创作的根本。所以,他在汲取新安画派的艺术营养时,不是着眼于具体的形式技巧与内容损益,而是从精神层面继承其艺术探索的不息的生命力。他的艺术信条可以简单概括为:昨天的创新就是今天的传统,今天的创新就是明天的传统。
桃花山庄34×34cm2022年张松作品
中国山水画有它程式化的一面,当然程式化也有它好的地方,像董其昌先生把绘画归为南宗和北宗,实际上就谈到了笔墨承传的重要性。这种笔墨的承传毫无疑问是有程式化因素的,但是过度的程式化,或者是一个画家,一辈子仅仅都在芥子园画谱里面去转圈圈,就会在故步自封中泯灭了艺术生命。张松先生虽然是根植于新安,但是他的绘画思维并不墨守成规,而是紧跟国内现代艺术发展需要,或者是美术发展的潮流,对各种绘画语言综合运用,在实践中不断淘洗,留下最适合自己的绘画语言。换言之,他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的绘画,必须要固守在一个什么样的模式上,而是从自己审美的需要,所有的绘画语言交互使用,为自己的审美取向服务。
绿水青山68×47cm2022年张松作品
张松先生作品既有传统的继承,又有现实所本,同时富有自我的个性创造。这是一种路径,是中国画别开生面的必经之途。如在黄宾虹对笔墨探索的的基础上,张松先生通过见笔与藏锋等艺术手段,再次证明了笔墨的抽象的独立的审美价值。再如他的大幅山水,画面往往层峦叠嶂,草木茂密水石相激,景物繁复,高远、深远、平远尽纳于一轴,布局却缜密周祥,既无逼仄臃肿,亦无松散牵强,物理、物态、物情,和谐交融,用谢稚柳先生的话来评价其此类作品是很恰当的:“以清人笔墨,运宋人丘壑,而泽以时代之精神气韵。”(谢稚柳《借古开今》)
张松先生的画作体现了中国画核心主线,表现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的和谐,揭示了人对自然本质的关怀,人对社会内涵的体认、人对自我的生命体验。当然,此艺术理念的表达离不开其独特的艺术手段,即带有张松个性的焦墨和徽派的勾线。
水天一色68×47cm2022年张松作品
这种探索还表现在他山水创作中对传统皴法的突破。张松先生所独有的新的皴法,好像是在乱柴皴和荷叶皴的基础上演化发展而成的,有人把它叫做渔网皴,大体不谬。
在探索笔墨新形式的同时,张松先生也没有忽视图示经营。他很大一部分作品特别注意水平线的运用,特别注意矩形、三角形,特别注意块面和线的对比,也就是说它不是仅仅停留在把客观对象画得好看,而是更多的回归到绘画艺术本体。这种对点线面的现代性的组合,又是对传统经营位置的新突破,对中国画的现代转化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
国色34×45cm2022年张松作品
在艺术道路上的不断开拓与创新,使得张松先生的作品总激荡着鲜活的时代精神。他的作品,既能看到传统中国画的笔墨内涵,同时又能感受到各种画种的丰富营养的汲取。像李可染能够把素描运用到笔墨里面去,并且能转化成中国式的笔墨语言,这就是吸收消化的结果。张松先生的大部分作品都是如此,充分体现了他在推动中国画发展的道路上积极进取的精神。
特里尔山古城堡68×68cm2006年张松作品
绘画艺术探索的成果,是一种历史积淀。只有用历史的发展的眼光看待绘画艺术探索,才能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才能为中国画的创新开出新的路径来。张松先生正是这样一位具有历史担当的艺术家。
三、眼界胸襟
在艺术追求的道路上,张松先生的眼界是开阔的、胸襟是开放的,继承传统、推陈出新的同时,他大胆地吸收国外的绘画题材与表现手法,进一步拓宽了艺术创作空间,丰富自身作品笔墨语言的同时,也丰富了中国画的笔墨语言。
法国卢瓦河古城堡印象68×68cm2006年张松作品
清末民初时,出于对民族再生再造的出路的思考,作为新文化探索的组成部分,绘画领域也展开了一番讨论,其主题就是中国画往哪里去。其间自然说法很多,持论各异。康有为、徐悲鸿、傅抱石、潘天寿等都有各自的主张。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经过一段时期的沉寂,绘画革新的话题被重新提出来,争论也一时火热起来。在反思传统绘画的改革开放语境中,西方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美术的引入,为重新认识中国画提供了新的参照系,对中国画的发展取向提出了新的要求。
张松先生没有参与此类话题的争论,而是默默地用创作实践进行多元探索和探索多元,最终锤炼出自己的风格形态。
绿水青山68×47cm2022年张松作品
世纪之初,张松先生在巴黎等地游历小住数月,写生创作数十件作品。总的说来,张松先生的旅欧作品是在继承新安画派的文脉上,将中西艺术进行融合,呈现出了一个艺术家对艺术不懈追求的严谨态度。这些作品中,他画的是异域风景,画的是欧洲的风光,但是并没有完全脱离中国画的方法。概括地说,中国画是写意的,是写境界的,从传统山水画根本的概念上来讲,并不要求对对象的再现。但是20世纪以来,中国画的现代性转型中一个重要的命题是现实性命题,也就是现实精神的表现与艺术语言的变革之间互相推动的问题。张松先生画的山水画,既有20世纪以来的这种现实性的转向,也有徽派传统笔墨,同时还具备20世纪以来,从金陵画派、岭南画派,乃至于从京派学习到的一些新传统,共同融合了张松先生带有新徽派山水特点的中国画。这样的中国画不期然地与西方绘画相遇而且部分地相容了。在旅欧写生作品中,张松先生不再拘泥于传统山水画创作中笔法、墨法、以及惯常图式的束缚,而是大胆而灵活地运用散锋、焦墨、枯笔、泼、擦、搅、勾、洒等综合技法,在图式上除了有现代构成外,还会有四段式、五段式场景并置,乱中求整,大开大合,阴阳相济,虚实相生,审美样式别具一格。面对异域的山水和风景,他善于将绘画语言进行转换,使得东方与西方、传统与现代等原本抵牾的生涩语汇和文化情境,在个性化的笔触中有了新的交汇与交融,从而使得这些异域风情的写生作品表现出一种视觉张力与审美新意。
海趣68×47cm2022年张松作品
在旅欧期间,除了山水风景,张松先生也画了建筑。其中有圣心大教堂,有巴黎圣母院,也有巴黎的凯旋门,在这些作品中,他除了勾线,也借用了一些水彩画的语言,进行面的一种渲染和铺色。特别是《意大利少女泉之夜》那件作品,他画的是少女泉的夜色,却避开中国画的常用的构图与色调,把整个画面统一在一个夜色的调子里面,布局大胆,图式新颖。他又借鉴水彩的语言来画建筑,来画整个城市的风光,都产生了一些新的变化,推动了中国画在题材开拓、表现异域文化、语言表达上的一次突破。例如,他画罗马废墟,在大面积泼墨的画面上,用了非常浓重的笔墨勾线,画出欧洲新旧建筑的对比,后面又加了几个横竖的块和点,完全突破了一般的写实,而走向了写意和表现的层面。
春绿山庄34×34cm2022年张松作品
再如他画的古代罗马遗迹系列,有很多抽象的构成,这个抽象的构成可能是罗马的残垣断壁,他还要画罗马松,而这个罗马松又不是很写实的罗马松,这样,就把中国艺术形式与西方审美表达融合起来,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也就是说,他画的是西方题材,却又不失中国式的人文关怀、审美意趣、生命体悟、世界感知。
春花怒放34×34cm2022年张松作品
张松先生以欧洲风景为题材的艺术探索及成果不仅丰富了自己的绘画手法、拓展了作品题材,更是丰富了中国画的艺术形式、拓展了审美表达空间,证明了中国画的生命力,证明了中国文化的包容性和生命力。
总的看来,张松先生的作品在浓淡干湿的黑白色彩中呈现出结构张力与气息,在虚实、疏密、含蓄与幻化中表现出阳刚之美的气和阴柔之美的韵,体现出浑厚华韵的中国式水墨韵味,同时又主动吸收西方绘画图式布局,大胆借鉴油画、雕塑等艺术手法,进一步丰富自身的艺术表达。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中国画的价值是“活的”,而非“死的”,是一种精神坚守和情感传递,是一种历史接力,作品的表现空间是可以不断拓展的,只要艺术家对中国画本身的理解深度与对时代精神把握的高度到达一定程度,他就会自然地——也是必然地——用传统的笔墨传达现代的文化精神和审美追求。
春润湿地34×34cm2022年张松作品
从张松先生艺术风格形成过程看,其艺术历程并非一个画家艺术探索的表现,更是标志着一代画家对于中国文化精神的体认与信仰,对世界文化的包容吸收的胸襟。他们的艺术探索与文化实践,印证了中国文化的韧性、开拓性和自强不息的品质。(文/刘学峰)
寒江泊舟68×68cm2022年张松作品
秋江帆影68×68cm2022年张松作品
(来源:策展人余根晖)
画家简介
张松,号庐州师山堂主,生于1952年,芜湖人,祖籍桐城。先后毕业于安徽教育学院艺术系国画专业、安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研究生班。长期从事美术创作和组织工作。
中国美术家协会六、七、八届理事,中国美协中国画艺委会委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画学会创会常务理事、中央文史馆书画院研究员、中国商联·全国艺术市场联盟副主席、中国画创作研究院副院长、中国友好画院副院长、中国北京世纪名人国际书画院副院长、安徽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五届主席团副主席、安徽省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安徽省中国画学会主席、安徽省美协中国画艺委会主任、安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安徽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合肥师范学院艺术学院教授、安徽省政协书画院副院长、安徽省文房四宝书画院院长、黄山画会副会长、农工民主党安徽省书画院院长、中联国兴书画院安徽分院名誉院长、安徽省文史馆馆员、国家一级美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