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2日至12月5日,在浙江美术馆展出的“黄骏:三让”是黄骏十年来的首次个展,也是近两年创作的集中展示,展出了黄骏1999年至今创作的55件作品,勾画出黄骏二十余年的创作轨迹。“黄骏的当代水墨艺术探索实践”学术研讨会于展览开幕当日上午在浙江美术馆6号展厅现场举行,研讨会由中国美术家协会策展委员会副主任、美术评论家皮道坚先生主持。
研讨会现场
刘潇 策展人
刘潇:在研讨会开始之前,我先介绍一下展览。每个老师见到我都会问,什么是“三让”?哪三个“让”?以及为什么是“让”?我常在想,中国艺术家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或姿态进入今天的艺术世界。中国画创作者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提示,首先悠长的文明基因,是创作者必须去消化、转化的一个内容。对我来说,展览永远是一个关于艺术家的仪式,当我看到《礼记·乡饮酒义》的时候,就觉得应该借用这一与今天的感知有回应的历史经验,再来讨论中国的艺术家以及这个展览。所以对我来说第一个“让”,是中国画的艺术家怎么来消化他的传统。第二个“让”,是留给他所消化过的现代艺术学院教学的位置。第三个“让”,是留给观看者的阐释空间。怎么把作品用它最应该“是”的方式呈现给所有的观者,让所有的观看者可以走进艺术家和尽可能地接近作品。这个“让”同时也代表着“承认”,是确认。在策展的工作里,“让”是很重要的存在。接下来,从“让”变成“请”,很荣幸这次能请到皮老师作为本次展览的学术主持,有请皮老师。
皮道坚 学术主持
皮道坚:黄骏的作品和我以前接触到的一些现当代水墨很不一样,因此我为这个展览写了一篇文章,叫做《“媒介反转”与“水墨性”重构——黄骏的当代水墨艺术探索实践》。这其中有两个概念,一个是水墨媒介“反转”。为什么叫“反转”呢?就是说没有看到过这样一种相反的用法。我们常认为水墨媒介的性质是薄、轻、通透、空灵,适合表达萧散简远的隐逸之思,表达和西方文化不一样的审美理念和精神诉求。黄骏老师的画虽然用的是水墨媒介,但他所表达的精神诉求显然不一样,他的作品不再固守水墨媒介的轻盈特质,而是呈现出一种具有物质感和力量感的视觉效果。所以说媒介在他这里发生了转变,这是其一。另外他的作品所表达的那种“精神诉求”让我觉得很不一般。他的作品,不仅尺幅巨大、气势宏伟,有震撼人心的艺术效果。而且有丰富的、耐人寻味的微观细节。这个“精神诉求”就和另一个概念“重构”——也就是我文章里说的“水墨性”重构有关。这两点我印象很深。我和刘潇老师在商议研讨会主题时,一致认为就是讨论黄骏老师的当代水墨探索实践,有“探索实践”就有“实验”两个字在里边。我觉得黄骏老师的艺术在水墨性、水墨精神、水墨方式等方面都是我们进行深入探讨的一个很好的案例。
黄骏 艺术家,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黄骏:这次展览对我个人来说是一个阶段性的总结,主要作品都是近三年创作的。办展览的动机,是源于在水墨创作上阶段性的总结与发声。前面十年,我参与并主持了多项国家级重大美术创作工程项目,大量时间都用在了主题性创作上。当然,我也始终坚守在中国画传统与当代水墨的课题中进行探索与实践。在我的作品中人是主体,并回应历史与自然的重构所呈现出新的水墨形态。所以会在很多作品当中表现出这些载体之间的某种转换关系,这些关系所产生的作用便是物象在水墨媒介中的实验意义。其中“无象”系列,是在探索一种具象、意象和抽象之间的转换,这种转换方式是建立在确定和非确定性基础上的表达,是显现与隐藏的视象平衡。我希望我的作品是一种开放式的,不要给它任何特别明确的定义,希望这种开放能让观者看到作品而进行想象与思考,这个是我想要通过作品表达的另一个视角。
皮道坚:黄骏老师这种开放的态度也是“让”的重要表现。我想起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最热、最时髦的口号是强调自我表现、强调自我主体性的表达,我觉得这也是一个转向。从八五新潮以来,到黄骏老师这一代的艺术家,他们由传统向当代的转换视野更开阔,也更成熟。实际上这是一种更具有主体性的态度。
张正民 艺术家,南京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
张正民:今天在展览现场,看到黄骏的许多新作,从水墨媒介实验到主题内涵都让人感到兴奋。这些作品在他的工作室里局部观看与在场所中完整地看又大有不同,因此我有以下三点感受。第一点,黄骏彻底摆脱了以前的中国画观看方式,一扫卷轴式的、册页式的、屏风式的慢慢展开,弃“读画”为观看,为水墨语言的视觉张力打开了新的维度,其开放性与整个公共环境融为一体,并随时与观众产生对话;第二点,黄骏在把握了我们中国的平面视觉观念,特别是在他接受了西方文化艺术的熏陶和教育之后,即以一种极为自由的思维,游离于古与今、中与西、抽象与具象的自在转换中;第三点,黄骏呈现的作品,其实验性让我们眼界大开,他赋予了作品以人文意义,呈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并与环境合而为一。黄骏的有效是加大了实验,淡化了经验,把过程的情绪痕迹呈现在每一个细节中,再将叙事即时地符号化,结果的可能性空间变大。
管怀宾 艺术家,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管怀宾:如果让我简单地对黄骏这次展览进行概括的话,我觉得就是“大气象”。“大气象”不只是这个展厅里的这些大制作,也同样体现在另一个展厅的小幅人体画作中。我觉得他的作品似山似水、似人似象,尤其是后面这个“象”,他对此有很大的建设性。这个建设性体现在,他的观念思路与形式语言在表现上的锤炼与独到的视角。黄骏基本上经历了改革开放之后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教学的整个发展脉络。就“墨”这一媒介的运用来说,尤其是黄骏使用的“宿墨”,在美院的脉络当中,有黄宾虹、有吴山明,但是黄骏以截然不同的一种方式融入了“墨”的领域,如皮老师所讲他把单一“墨”的媒介尺度拉得很大,这是体现他“大气象”的极其重要的一个方面。另外,前面我们也说到“三让”中最后一个“让”是让观者去想象,这里就有可辨识的和不可辨识的“象”。黄骏把抽象与具象的关系,把人和山水的关系,甚至把光带入“象”的世界,尤其体现在《秘境No.1》这张大画。他把光和影调也带入我们的视域,这种影调,又不是很勉强的或者带有制造性的,而完全是随机的生发,既能够符合中国画美学,又能对应生发创造的根脉性元素,这方面他把握得极其到位。
皮道坚:管老师讲到“大气象”。这个“大”,我补充一下,孟子对“大”的阐释就叫做“充实而有光辉,谓之大”。我觉得这是对黄骏老师的艺术很准确的把握。另外刚刚我和雷子人老师聊天也谈到一点,很多人是用水墨画素描,黄骏是用素描来画水墨,展现出来的是水墨画。他用素描加强了水墨媒介的力量,他的充实与光辉,这是中体西用,不是西体中用,这一点非常明确。
裔萼 中国美术馆研究部主任
裔萼:多年来我一直比较关注中国人物画的发展。对于黄骏老师,我以一个美术史研究者的惯性思维,将他纳入到浙派人物画的体系当中进行考察,我认为他是第三代浙派人物画家的杰出代表。今天,第三代浙派人物画家面临的课题是水墨的当代转型和国际化表达,就是如何让最具有中国文化特质的水墨语言具有国际化表达的可能性。他们需要解决笔墨和国际的关系,以黄骏老师为代表的这批艺术家也在其中找到了一个良好的平衡点。这个平衡点是既接续传统文脉,又突破传统藩篱,并且在全球化语境中寻找共情共通的艺术语言。黄骏老师在风格上一反江南水墨清雅秀逸之风,他追求苍劲浑厚、阳刚健拔、粗犷豪纵之气,营构博大恢宏的艺术之境。在语言上,他弱化传统文人写意的书写性,以丰富的墨法强化水墨的力量感。同时,更为可贵的是,他的作品具有当代水墨的精神内核,即现实关怀、忧患意识和批判精神,这也是中国水墨画当代转型的核心。他具有强烈的人文关怀和深沉的忧患意识,使得他成为水墨当代转型的杰出代表,他的创作值得我们持续关注。
夏可君 哲学家,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
夏可君:黄骏二十年来一个非常核心的主题,就是把人赤裸的身体与自然山水进行相互叠加。人与自然的关系在黄骏作品里面有一个非常直接、有张力的表达,这种自然的关系不是简单的我们看到的风景,而是一种自然本身的解构性。黄骏的绘画是让一种已经过于工业化的人性在自然中重新萌发生长出来。黄骏作品上的人体,更多的姿态是躺卧的姿态,不是传统的卧游,传统的卧游是一种外在的屏风式的卧游,而现在的躺卧是整个身体要与自然要去融为一体。倘若你可以说“躺平”是对这个时代身体姿态的一种预感,我觉得更多的是一种对深度睡眠的渴望。昨天摄影师做了个很有趣的游戏,要求我与黄老师,还有几个年轻学生,一起躺在这个展厅的地板上,我觉得孩子们做这个行为,不是在玩,我在北京做过无数次展览,都没有一个摄影师说你们躺下来。为什么是这样呢?有一个很好的讨论,法国的一个建筑师跟一个哲学家在对话时说,在塞尚的作品上有一个伟大的睡眠者,他们要发明一个新的职业,就是睡眠:在美术馆睡,在图书馆等等任何地方睡。因为现代性的人已经丧失了睡眠的能力,所以这种躺卧是人的身体在赤裸状态下融入到自然之中的深度融合。西湖就躺在杭州人的睡眠中,也许正是构成了杭州的那种无意识,西湖的山水一千多年来所养育的一种气息,是一种人与自然在睡眠中、在水纹的振荡中的深度融合。人躺在西湖边上,要融合到自然之中的渴望,这是一种现代性的美学。
盛天晔 艺术家,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盛天晔:首先我特别赞同管老师讲到的“当代水墨是个伪命题”,在我看来,画无古今,只有真和伪、好和坏。我觉得黄骏的画面里面最珍贵的、支撑起整个画面的根魂,是大传统,这特别重要。他在中国大传统的基础上做了大量的语言实验,做了大量艺术本体的探索,这些语言在绘画史上都没有出现过。包括帕加马,四、五年前高世名院长就提出让国画系现场写生,这个难度是很大的。因为人物画最主要的问题是造型,而且希腊罗马这些雕塑作品对形体精准度是非常严苛的,但帕加马有个好处,残缺了,所以相对有笔墨发挥的空间。我觉得帕加马为黄老师提供了一个西方的视野和挑战,如何用笔墨去表现西方语境。我就一直在看这匹马,这匹马其实跟茂陵、乾陵那些墓道前的雕塑没多大区别。而且罗马的时期其实和我们的秦汉基本上有重合,从公元前二十七年到一千多年,世界、经纬、时空,在人类的精神层面上,太多东西都是可以共情的。
皮道坚:“当代水墨是一个伪命题”,我很赞成这句话。今天“黄骏:三让”这个展览是一个当代绘画展,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强调水墨?“水墨画”是一个历史的概念,改革开放以后大家才提出“水墨画”这个概念,原来就叫“中国画”“国画”。比如“全国美展”里有中国画和油画,中国画是以我们的民族来命名,油画却以材质命名。所以“水墨画”代替“中国画”是一个进步,那么今天我们再来质疑“水墨画”又是一个进步,证明我们能够站在国际的世界艺术舞台上平等地交流。油画、水墨没有高低,都是媒介,只有不同。就黄老师的画而言,我认为就是当代绘画,为什么我们要提水墨?是因为现在大家对我们民族传统文化的现代转换,有些概念还很模糊,此外我们在国际交流上还存在一种不平等。一切都要从历史的观念来看,从艺术史的观念来看。黄老师他们这一代画家,进入了一个中西融合的新阶段,进入了一种更深层、更高水平、更开阔视野的融合。但这其中的内核是不变的,就像鲁迅说的:“我们要以新的形、新的色写出我们心中的世界,而其中仍有中国人向来的灵魂。”
雷子人 艺术家,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雷子人:黄骏老师的作品总是处在一个“物”和“我”之间很复杂的呈现过程中。他作品里介入了我们周遭或是历史的、物象转换的图画原则及创作边界等等问题。我在他的作品中看到即兴和凝视这两个显著的特征。在黄老师《空山》《秘境》《致敬帕加马》等作品里,他总是在试图制造一种很具象的环境,但是在“真实”呈现到一定阶段的时候,他又走开了,又把视线挪到了别处,为何面对“真实”他要始终保留一段距离?在面对黄老师的“凝视”过程中,同样给我制造了疑问,他看见的是称为“景”的存在,还是对自己情绪的传达?抑或是因为这个景而引导了另一重的观看?在其作品中,我觉得他是在“造像”这个概念上推进了对“景观”的再造,而非“景物”的摹写。这个景观其实不是某一刻的一个具体的再现,还存有“心象”融合的意味,在以水墨推进的过程中,他试图达到自己所要的那个所谓“气象”的传达。在多重观看和表达中,黄老师一直处在自我确认的过程中,以及他和物象存有的距离及状态里面,一直试图对真相或本质进行追问。他的作品里还有一个特殊的体现,就是诗性的表达,而非诗意描述,因为他的作品有对历史、季节以及水墨自身构造规律的较为深沉的回应,在这样一个多重结构里,叙事主体却退隐在后。
王犁 艺术家,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王犁:黄骏老师代表了自二十世纪八十代以来,以写实能力为教学评估体系出来的一代人。我也反思过这种价值评估的诸多问题,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公平,另外一部分是年轻时需要这个能力,这个能力怎么转换又是另一个问题。今天在黄骏老师的画展上,看到了这种教和学以及成为艺术家以后的一种观念上的突破和转换。实际上,黄骏老师从附中到大学到工作一直在学院里,这样一个背景的画家的超强造型能力和他画画下手的狠与自信,他有从局部的绘画能力到整张大画的驾驭能力。而黄骏的厉害还是再进一步的转换能力。黄骏的作品不是抽象,而是相融于抽象,特别是因为中国美术学院的学习背景中埋下的笔墨语言。其实,随着艺术创作的深入,不需要有怎么驾驭这些语言的理由,优秀的艺术家,他会说服自己,但是那些“化”的能力不强的人,就成为一种羁绊。这个时候,就让人反思什么是学院的优势?什么是局限?我自己在艺术管理与教育学院工作,不管是思考国画问题,还是社会现象问题,更多还是从教育的角度。黄骏老师的个展和他的作品,不妨可以作为当代学院教育的优势在哪里、局限在哪里的个案来研讨。
李桐 艺术家,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李桐:1985年我和黄老师本科同届入学,当时唐勇力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在我看来,从黄老师附中读书开始的那十年,也就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是最贴近林风眠教学与创作理想的十年,当时学校的教学氛围是很开放包容的,是尊重学生个性发展、重视对生命与自然的颂扬的。如果回溯老一辈的先生与执教我们的老师,讲到他们“浙派”的范式,其实我们在做学生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用某种固化方式来训练我们,要求我们依照他们那样画画。作为教学者与创作者,他们带给我们的更多是人格上的感染,他们自身作为教学中的一种范式,是那一代老先生的努力为我们撑开了相对自由的空间。而黄骏正是把当时的气质和生命力延续到今天的创作和教学当中,他的个人质地是很强的。比如他给自己定的几个标准,也是他一直坚守的底线,纯粹水墨、纯正宣纸、书写性的用笔方式,他把这些东西推到了极致。还有,他的水墨作品完全延续了八十年代的态度和生命力,心存传统、力求变化。我记得他年轻的时候爱摇滚,擅长各种球类运动,他身上仍然保有初代摇滚人的气象。一直到当下他授课与创作时的那种状态,像是带着马达在身上,总是带着思辨与冲劲。
张宇凌 中世纪艺术史研究者
张宇凌:我非常喜欢皮老师讲到“水墨是我们对世界艺术之林的一个贡献”这个说法。之前在国外,很多人都是用“国画”比较多,而不是强调我们的水墨传统。这个变化带给我一种能量和自在呼吸的感觉。当水墨不是一张牌、一个证件,而是一个贡献的时候,就会发现很多东西。比如黄老师的画,让我想到西方雕塑家的水彩小稿,比如罗丹的、贾科梅蒂的,十几条线表现一条线的运作,其实在他们身上也完全能看到同样的精神和追求。我们的水墨在年轻的创作者那里,已进入了影像、进入了动画、进入了一些所谓“稀奇”的东西。我到杭州来就老跟年轻艺术家聊天,他们渴望的其实是“用之自由”。“体之坚实”我觉得很重要,是“中体”还是“西体”,我们研究史论的人应该辨析其中的细节,进而提供更多的可能性。但年轻的创作者们渴望“用之自由”,渴望超越各种媒介,就像刚才盛老师说到“作品用什么”,他说用黄土和手指,提香也用手指。最后,我觉得重要的还是水墨精神的问题,即“用之自由”,德库宁也说过一句话“别人都以为我现在在画女人了,其实不是,我是在画风景”。
孙善春 书法家,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孙善春:黄老师的画对我最大的触动,是他画里有各种象的并置,非常现代。它并不是现代西方艺术的洗礼,而是有一种很古老的原始性的感觉,甚至有我称之为“原发”的东西,这不是靠学术传承下来的,它可能是内在于一个民族血液中的线索。黄老师这一辈人在艺术学校里,现代教育所给予他的东西,只不过可能是给他一个理由,让他更加地强化出来而已,或者用现在比较流行的一个词叫“显明”。从文化角度来讲,所谓“礼”的传统,其实就是让万物各安其位。那么艺术家的工作,不止于思想上、观念上的各安其位,而是画面中的呈现,这一点是非常有意思的。所谓“天地位万物育”,对于艺术家而言,其实不是一个隐喻,更是一个非常现实的创造。黄老师的画很有意思,尤其是放在学院派的背景里面,我们不谈水墨这些名称,如果用两个字来概括黄老师带给我的触动,是性情。我认为如果一个民族的艺术有性情的传统,一个人也有性情的传统,尤其是在今天的学院派里面,一个艺术家只有能够坚守住他的性情,才可能破除掉很多无奈的东西,才能把画画下去,或者像天晔说的那样,画没有古今只有好坏。但是这个好坏,只有在一个人能够坚持自己的性情的情况下,才可以有生存的可能性。
魏祥奇 中国美术馆研究馆员
魏祥奇:今天,我们在浙江美术馆看黄骏老师的展览,完全可以从当代艺术的角度切入,确认其当代艺术家的身份。为什么是皮老师主持这个项目?为什么要从水墨的角度切入?就是因为水墨被认为是民族文化身份的象征。在改革开放新时期,在面对中国艺术走向世界的时代命题时,黄骏老师这代人有着强烈的身份意识自觉,用水墨面对当代艺术是有紧迫性的。水墨连接着中国文化的根脉,同时回应了西方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的冲击,是中西方对话交流的桥梁。黄骏老师是新中国美术和新时期现代美术思潮转变过程中的一个艺术家,他追求建构个体语言风格,追求个性表现与自我主体性,但是他同时看到了现代主义的危机,那就是消解了对历史精神和文化精神的诉求。所以他的艺术主张是要回到笔墨语言,重构水墨表达当代精神气象的价值。黄骏老师的艺术是融合性的,他用不同的语言形式回应我们关心的一些话题。在今天我们在展厅中看到的是水墨,但是显然他认为水墨不是最重要的,精神和价值才是最重要的,人是最重要。人是要追求意义和思想的,只有经过思考的人,才知道什么是值得去做的。我觉得这一切皆是源于他生命意识的自觉。
唐勇力 艺术家,原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唐勇力:我在中国美术学院从事教学十五年,在教学当中有一个感受,就是我们的同学尽管在同一个教学的师资背景下,最后发展的学术方向拔开的距离都非常远,这也说明了我们的教学具有极大的包容性,正是中国美术学院教学的成功之处。本次展览题目“三让”特别好,我觉得在教学中也有“三让”:让学生有技术能力,让学生有审美高度,让学生有个性,国美的教学理念其实正是如此。黄骏的作品在具象能力的基础上又融入了当代意识,特别有冲击力。首先是“大象有形”,虽然他很多作品的题目都写着“无象”,实际上是有形有象,这个“形”是他个人心中一种有张力的“形”。其次,构成形式当中有细节的刻画与表达也很体现画家的能力,有画面细节的质感美。此外还有画面组合的抽象感。虽然中国画只讲意象不讲抽象,但其实意象和抽象有很多东西是相通的,所以他的画面里既有形又有象,而且其中最值得让人发现的就是抽象感的肌理美。展览中每一幅作品都是值得研究的,而且从黄骏的个案发展来看国美的教学非常有意义,画家成长到花甲之年、接近到他成功的最高点,回过头来看我们的教学是如何培育和熏陶出这样的艺术家,从个案出发来看我们的美术教育,特别有研究的价值。
研讨会嘉宾合影留念
研讨会全文将单独出版,敬请关注。
“黄骏:三让”展览现场
(来源:国美学术通讯)
艺术家简介
黄骏,1990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系人物专业,2007年获博士学位。现为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插画装帧艺委会副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国家重大题材美术创作艺委会委员,浙江省美术家协会连环画插画艺委会主任。文化和旅游部国家重大题材美术创作评审专家,第十三、十四届全国美展评委,第七届全国青年美展评委及中国美术家协会其他单项奖评委。
作品曾荣获第四届全国青年美展优秀奖、第十一届全国美展创作铜奖、第十二届全国美展创作提名奖,并多次入选国家级、省级重大历史题材创作工程。作品被中国国家博物馆、中国党史博物馆、中国美术馆、浙江省美术馆、天津美术馆、美国国家档案馆、英国威尔士国家博物馆等单位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