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7日,是马相伯先生诞辰185周年。回想起六年前我为这位著名教育家和爱国人士执笔画像的前前后后,依然心潮起伏。特撰写此文,以表达对相伯先生发自内心的崇高敬意!
那是2019年11月16日,为纪念马相伯先生逝世80周年,由上海志德马相伯中外文化促进中心、丹阳市马相伯文化研究会(马相伯史迹纪念馆)联合主办的“百年相伯·翰墨传谊——中国画名家邀请展”在江苏丹阳开幕。我与全国各地的十余位老师同仁有幸受邀参加了活动。
拿什么当见面礼才能不负主人的盛意,我想为相伯先生作画并在参展后捐给纪念馆。可把这个想法说出去之后,却立马后悔了,因为在查阅过老先生的生平,我不仅被震住,甚至被吓住了。
马相伯,一位与海军“老班长”邓世昌同在李鸿章舰船上服役,曾在朝堂上力陈“宁可举债卖血也要发展海军”的主张,却没能像邓世昌那般忠烈悲壮,反倒陪着李鸿章让众人把祖宗八辈儿都骂了一圈儿仍不解恨的人;一位远不及蔡元培、邵力子、于右任、李叔同、马君武更让人熟知,却被这些人尊为恩师而感念不忘的人;一位从“鸦片战争”一直活到“九一八事变”,看见日本又来祸害我们遂不顾91岁高龄被晚辈儿搀扶着走上街头写字卖画,用颤巍巍的手捐来10万大洋让中国军人吃饱肚子去奋力杀敌的人;一位同时被中共中央赞誉为“国家之光,人类之瑞”,被国民政府褒奖为“民族之英,国家之瑞”,又在丹阳被父老尊为“第一楷模”,活到一百岁却自叹活得很没用甚至很失败的人!
“我是一条狗,叫了一百年,也没能把中国叫醒。”
一个“叫”字,怎能道尽老先生痴心报国付出的辛苦与吞下的遗憾。
在腐败朝廷与外国列强的双重祸害下,“晚清”早已千疮百孔碎成一地。老先生即便浑身是铁又能打出多少钉子,可他硬是这么做了。
他毁家兴学开办学堂,变卖家产赈济灾民,为抵御“八国联军”游说海外筹集银两。讨来的银子多到得用轿子抬马车装,可这些银子不是被虚伪的教会侵吞,就是被生性多疑的老慈禧那些胡思乱想的鬼点子给作贱了。
行将就木的慈禧太后大权在握却行事不着调儿,而满朝文武则围着她唯唯诺诺噤若寒蝉……
痛心疾首的老先生把目光投向了未来,坚信拯救国家的唯一出路在于培养后人,他从此迷上了教育。在他的苦心经营下,一所所破败的院落挂起了“震旦公学”、“辅仁社”、“培根女校”、“复旦大学”的牌子,让那么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子从此有饭吃也有学上。
夜深人静。被作品苦闷了好多天的我凝视着墙上的老照片久久无语……
照片主人长袍马褂儿、瓜皮黑帽儿、粗布单鞋。面对相机虽然穿戴讲究,可在现代人眼里却恍若隔世,如果就这么有样学样地画出来,既愧对老人,也于心不甘。
貌似土里土气的老头儿不仅跨越两个朝代,也跨越了两个史段;他精通八国语言,是众里难寻的神学博士;他在丧权辱国战乱频仍哀鸿遍野的旧世道忧愤了那么久,挣扎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又抗争了那么久,终因无力回天而自贬为一条对国家没用只会乱叫的狗!
这样的人生,是何等的痛苦又是何等的悲壮啊!
面对相片,我深鞠一躬:“老人家,愿你我有缘,晚辈若不能把您画好,愿受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