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亚元府的屋檐时,我和妻子拐进了老明中巷子,青石板沁着雨水,砖缝里的苔藓还是六十年前的模样,攀着墙头的金银花簌簌抖落细碎的天光。发小李海平家的老宅就嵌在巷子转弯处,门楣上的雕花模糊得像我童年记忆里的剪影。十年九不会,每每经过时总会自然想起。
“李海平家长过荷花呢。”我正对妻说,话音未落,老木门“吱呀”一声,海平笑盈盈探出身来,鬓角染霜的花甲老人,一笑仍是幼时一起在泥塘里摸螺蛳的模样。
我边上楼梯边说:“昨天与老妈去大市场买藕回来种荷花,说过了季节,长不出来了!”李海平一听,说:“买什么买?我拔两棵给你”,我一听喜出望外,真是心有灵犀,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缸中莲叶才生出巴掌大小的嫩绿,他俯身捞起三段藕节,淤泥从指缝里漏下,在晨光中闪着晶亮的光。
于是我们立即打道回府,门口天井台边的母亲早备好了陶缸。我们像举行某种古老的仪式,将从运河边挖来的青泥细细铺陈。老井绳在我手中欢呼雀跃,吊上来的井水泼喇喇漫过藕节时,惊起缸底沉睡的泥土气息。母亲布满褐斑的手将藕段斜斜插入泥中,动作比侍弄孙辈的绒线帽还要轻柔。
缸面终于漂起几片蜷曲的新叶。妻子说这是莲花在翻身,我们的荷花缸从此开始做着关于盛夏的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