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力钧带着观众走到这些旧画前面,讲起1984年在河北涉县写生的事。某天喝高了,吐得不成样子。酒醒之后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凭什么我必须去画那些被认为“正确”的题材?我自己平常过的日子,难道就不配被画下来?
“这让方力钧的创作从此与自己的成长经历和生活体验接上了线。”合美术馆执行馆长鲁虹把这次醉酒称为“石破天惊的觉醒”。听起来有点夸张,但展厅里那些作品确实能看出变化——他开始画身边的人和事。
只是当时谁也不知道,这个转身意味着什么。包括方力钧自己。


展览专门辟出一块区域,陈列1990年代初圆明园画家村的生活物证。水电费收据、生活照片、报纸杂志报道。
这些文献跟墙上那些“光头”画放在一起,构成某种对照。那个年代没有画廊体系,没有收藏家群体,更谈不上艺术市场。一帮年轻人挤在圆明园周边透风漏雨的房子里,为交房租犯愁,为解决吃饭发愁,但坚持画自己认为该画的东西。
方力钧后来用“像野狗一样生存”来概括那段经历。野狗和流浪狗不一样——流浪狗是被主人抛弃的,野狗是主动选择在规则之外讨生活的。这个比喻抓得很准:既不服从于既定体制,也不屈从于市场逻辑,凭自己的判断往前走。
墙上挂着一张1991年的黑白照片:方力钧和几个朋友围坐在破旧的屋子里,墙上贴着自己的画作,桌上摆着劣质白酒。那种混杂的状态,在这张照片里表露无遗。很难用一个词概括——理想?焦虑?倔强?可能都有一点。
“这部‘一个人的艺术史’实则是一部与中国当代艺术共生共振的鲜活生命史。”开幕式上,黄立平这么说。他没有说错。方力钧不是孤立的个案,他身上折射的是一代人的境遇。那些账本和单据记录的,不仅是他个人的窘迫,更是1990年代初中国当代艺术家的共同处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