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抱石诞辰120周年纪念研讨丨许建康：傅抱石艺术创作中的非理性因素探析及启示

傅抱石先生是中国近现代杰出的画家、美术史论家、书法家及美术教育家，今年正逢傅先生诞辰120周年，由江苏省美学学会与傅抱石纪念馆联合主办，中国金箔文化交流展示馆承办的“傅抱石绘画艺术永传与中国文化象征研讨会”推出研讨成果系列专题。

江苏省美学学会副会长许建康先生在会上发言，谈论了傅抱石先生艺术创作中的非理性因素探析及启示。现予以转发。

——编者按

以下是发言原文：

纵观中国绘画史，也是历经一代代绘画大师们不断创造与更新的历史，翻开中国历代画家作品可以看到，凡是有成就的大家无不是都具有自己独特绘画风格的，并能把自己的学识修养及对自然的感受通过与笔墨的程式语言融合，随心所欲的把自己的个性发挥出来。

古往今来太多的画家都在传统笔法中老实地遵循古法，不敢越雷池半步。因为受传统所拘，自然不能直抒胸臆而达气韵生动之境。能够纵笔运墨心手合一，并能把个性与才情融入到作品中而达到出神入化境界者，只有傅抱石、黄宾虹、石鲁等数人而已。傅抱石是开宗立派的一代艺术大师，是二十世纪中国画坛上的重要人物，在绘画、书法、篆刻等诸多领域成就突出，对‘新金陵画派’具有开创之功，傅抱石先生有一句经典名句；中国画是兴奋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中国画不靠耐久力而靠灵智之果。即靠灵感，靠激情。正如苏东坡所言‘当其下手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可以说艺术家们这种豪放不羁激情四溢的状态就是一种艺术创作的非理性状态。纵观傅抱石的艺术创作过程不难看出非理性因素在他的作品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在分析傅抱石绘画中的非理性因素之前，我们首先需要了解什么是非理性因素。

非理性因素通常指的是人的情感、直觉、潜意识等非逻辑、非理性的心理因素，它们在艺术创作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非理性思维可以激发艺术家的创造力，使他们能够跳出传统的框架，创作出独特和新颖的艺术作品。

艺术家通过非理性思维激活他们的潜意识，这可以表达深层次的动机和欲望，为艺术创作提供丰富的素材。非理性思维状态下创作出的作品往往能够触动观众的情感，引起共鸣，有时甚至能够激发观众的想象力和联想空间。

本人认为傅抱石的绘画作品中的非理性因素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非理性因素在傅抱石艺术情感的表达中的作用

古今艺术家们在进行艺术创作时往往会借助酒力达到一种忘怀得失思接千载，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精神状态，反映出艺术家在极端状态下的情感波动与心理变化，如狂喜、愤怒、悲痛等。这种情感的自由流淌，使得作品充满了生命的张力与感染力。傅抱石先生曾言自己“抱石皴”的方法“斗笔散锋、搜尽奇峰，肆意纵横、运气而行，气在意先、意在笔先，大胆落笔、小心收拾！”“肆意纵横、运气而行”：散锋笔法的独特不仅在于傅氏的特殊笔法，更在于他作画时的精神状态。作画时首要的是画家胸中的激情，在激情的燃烧下，画家才能画出真正感人的画来。如金刚坡时期的一批山水作品。另外，诸如怀素的酒后狂草＂忽然绝叫三五声，满壁纵横千万字＂的书写状态，书法史上的“颠张醉素”现象等即是最有力的证明。

傅抱石的绘画充满了个人情感的流露。他的作品中常常表现出一种豪放不羁的情感，这种情感的表达往往超越了理性的范畴，更多地体现了他内心世界的真挚感受。

二、酒神精神在傅抱石创作中的作用

酒神精神在文学艺术创作中常表现为一种情感的彻底释放与表达。艺术家们借助酒神精神，描绘出艺术家在极端状态下的情感波动与心理变化，如狂喜、愤怒、悲痛等。这种情感的自由流淌，使得作品充满了生命的张力与感染力！

傅抱石习惯于在酒后进行创作，酒能够激发他的创作激情和灵感，使他的作品更加自由奔放，这是非理性因素在艺术创作中的一个典型例子。傅曾刻印：“往往醉后”（源于石涛“每于醉后见天真”的诗句）。可以说傅画是一种浪漫主义气质与酒神自由精神的完美融合。这个气质蕴含了中国文人的品格与其命惟新的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

中国历史上文人与酒的故事很多！在中国古代文学中，酒神精神同样有着丰富的体现。例如，魏晋名士刘伶的《酒德颂》就表达了一种超脱世俗、追求自由的精神境界。而斗酒诗百篇的李白更是被誉为“酒仙”，他的诗作中充满了酒神精神的浪漫与豪放。（小时家乡说书艺人＂轰倒山”每每说书前都要喝上几杯老酒才能进入引人入戏的忘我状态。

启功先生概括中国诗歌发展史为：唐以前的诗是长出来的，唐人的诗是嚷出来的，宋人的诗是想出来的，宋以后的诗是仿出来的。唐诗千年经久不衰的魅力也就在于诗人们丰富的浪漫主义艺术表现手法增添了诗歌的无穷魅力。

三、非理性思维对傅抱石创作潜意识里的影响

傅抱石的绘画中，有些形象和构图可能来源于他的潜意识。这些潜意识中的形象和想法，往往不受理性思维的控制，但却能在他的作品中得到独特的展现。傅说“中国绘画根本是兴奋的，用不着加其他调剂……中国绘画具有这样伟大的基本思想，真可以伸起大指头，向世界的画坛摇而摆将过去！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其实欣赏艺术作品同样不用太多的语言解释，用心就可以感觉得到，如同听首美妙的音乐一般。过度的美学解读往往会失去对艺术的欣赏欲望和审美判断！有些高级的艺术作品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四、非理性思维对傅抱石个性化的风格产生深刻的作用

傅抱石的绘画风格具有很强的个性化特征，这种个性化的风格往往是非理性因素作用的结果。他的画作中的笔触、色彩和构图等，都显示出他个人的审美倾向和情感色彩。如他在金刚坡时期所独创的＂抱石皴＂可以说重庆金刚坡下生机变幻的景色，给傅抱石的艺术创作提供了自然的滋养，作品中山峦葱郁、烟雨淋漓的境界，以及身着魏晋衣冠、面貌奇古的人物形象，无一不是他性情与学识的自然流露。傅抱石曾将中国画概括为三大要素：人品、学问和天才，并进一步将艺术家主体的我作为中国艺术的灵魂，他说：“欲希冀画面境界高超，画面价值之增进，画面精神之永续，非先办讫“我”的高超、增进、紧张、永续不可。重要性可想而知，“我”是先决问题，＂对于绘画中的创作主题的我的灵性才情以及学养的重视是宋元以来文人化推崇的核心价值，我们也可以从中看到傅抱石对于优秀中国文化传统的自信。傅抱石在继承传统的同时，也对传统进行了创新。他的艺术创新并非完全基于理性分析，而是在对传统深刻理解的基础上，凭借直觉和情感进行的非理性激情式的创造。天才一经出现一定是惊世骇俗的，我们不能用平庸的思维来思考天才的问题，天才大多都是横空出世的。苦学造就了李可染，而性灵则成就了傅抱石。

五、傅抱石生活体验与感悟中的非理性介入

傅抱石的绘画作品常常融入了他对生活的体验和感悟。这些体验和感悟往往超越了理性的分析，更多地体现了他对生活非理性的直觉理解和感受。非理性思维它打破了传统艺术形式的束缚，追求一种更为直接、原始的表达方式。在艺术创作中，这种精神体现为对绘画语言、笔墨色彩、章法构图等艺术形式的不断探索与创新，为绘画艺术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拓展了新的表现空间。非理性在艺术创作过程中直觉的运用：在创作过程中，傅抱石依赖于直觉来捕捉和表达画面。他的一些作品看似随意，实则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直觉发挥，这种直觉的运用是非理性因素的直接体现。建国后的社会主义思想改造时期傅说：思想变了笔墨不能不变。（民国时期的傅抱石和建国后的傅抱石的思想转变与风格革新）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傅抱石的绘画作品中的非理性因素是多方面的，它们共同构成了傅抱石绘画艺术的独特魅力和深远影响。

人类几千年的艺术发展历史告诉我们这样一个事实;艺术上的一切创新都不是规划出来的，我们所处的时代背景已经和傅抱石处的时代背景发生深刻变化，互联网时代艺术家的创作方式和传播途径与传统的创作方式和传播途径有着很大的差异，Al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使我们遇到了人类历史上的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AI在艺术中的应用尽管充满可能，但同样带来了新的挑战和思考。例如，AI是否会取代人类艺术家的创造力？人类在艺术创作中的角色将如何重新定义？这些问题需要我们在享受AI带来的便捷与创新的同时，保持理性和审慎的态度。

人工智能的最大优势之一是处理和分析海量数据的能力，这在艺术领域同样表现得淋漓尽致。例如，在中央美术学院，学者们利用宋画的数字资料，从布局构图到笔墨特征，系统标记形成了庞大的数据集。AI通过这些数据，学习并创造出了个性化的笔墨语言。这些作品不仅保留了传统宋画的美学特征，还赋予了其现代审美的独特韵味，令人耳目一新。类似的研究还包括王羲之书法的非汉字“书法”的生成。通过对王羲之存世墨迹的学习，AI可以模仿他的笔法节奏和结构疏密，创作出带有王羲之韵味的作品。这种技术不仅在艺术创作上提供了新的可能性，还为字体设计等实用美术领域开拓了新的方向。

多元化，个性化，差异化，智能化的时代特征，也为当代艺术创作提出了新的挑战。为了应对人工智能对艺术创作生产方式的挑战，我们必须更加专注于艺术家精神世界的呈现与传承才能避免被人工智能淘汰出局的局面，我想人类不同种族不同文明的各自差异，千差万别个性特质和艺术感知能力以及艺术创作过程中瞬息万变的非理性因素是人工智能所无法完全把握的，这些也正是人工智能时代最可珍视和值得研究的问题。

正如西班牙艺术大师塔皮埃斯所说的那样：没有冲击，就不可能有艺术。如果一种美学形式不能向观众发难，不能使他的思想方式发生震动，那就不是一种今天的艺术。我想傅抱石先生对中国画创新发展提出的＂其命惟新＂的理念与塔皮埃斯的艺术理念有异曲同工之妙，对我们今天的艺术家们更具启发意义和指导作用！

（文/许建康）

画家简介

许建康，1965年出生于安徽省砀山县，1985年毕业于安徽师范大学美术系，1992年结业于南京艺术学院美术系中国画专业硕士研究生课程班，2004——2005年中央美院胡伟教授综合材料工作室访问学者。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江苏省美学学会副会长，南京信息工程大学艺术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原院长、党委书记）。江苏省国画院特聘画师，中国教育发展战略学会艺术教育专业委员会理事，中国博士后基金会评委，江苏省美术家协会美术教育艺委会委员 ，江苏省文化产业学会艺术专家委员会副主任，江苏省科教电影电视协会常务理事兼文旅与科创委员会主任。

作品多次入选国家级大展，曾获国家级美展铜奖1项、优秀奖3项。省级美展银奖2项、铜奖2项、优秀奖4项。先后在德国、日本、韩国、法国、荷兰等国家举办个展和联展。曾荣获安徽省文联颁发的“安徽省十佳优秀青年美术家”称号和江苏省科协颁发的“江苏省首席科技传播专家”称号。主持省部级社科项目5项，公开发表学术论文4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