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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脸,只观心——品读著名画家单应桂画中的“背影”

不看脸,只观心——品读著名画家单应桂画中的“背影”
2022-01-07 16:03:23 来源:中华网山东频道

单应桂老师有时写点儿小诗,好像与故友对话。回忆一直在删减,剩下的就更珍贵了。年近九旬的老人坐在摇椅上,摇到什么时代就去那个时代转悠一圈,摇到什么人就与那人交谈一番,很多的颜色、气味与声音,怪有滋味的。有时她又拿起旧画册来,看到了很多当时无意而为之的有趣的东西。她突然留意到一件事,说:我为什么画了那么多背影呢?

《月是故乡明》只剩了入选证上的这幅照片

《月是故乡明》是1986年以祖国统一为主题的一次全国性展览的参展作品。画面中,背身的女子对着高悬的明月诉说心事、遥寄乡愁。看不到她的表情,想来眼睛里应该有泪吧。这是一个知识分子的形象,微微前移的重心表明她有起跑奔赴的欲望,而现实的铁链又牢牢拴住了异乡人的双足。

该画原作已经遗失,只留下了入选证上的一幅照片。单老师去年又重新勾了一遍这幅画的草图,想要解决点儿更微妙的东西。新草图中,女子的脊背更加前倾,增添了岁月的压痕,仰头的幅度大了一些,暗涌着更强烈的渴望。“人物画必须得这样。光画成个人形还不行,一个眼神,一个手指头的动作,都是感情。有时给学生上课我就说,观察要细致,要用心去想。搞创作是用心的事儿、用情的事儿。”单应桂老师说。

34年后,87岁的单应桂又重新勾了一遍《月是故乡明》的草图

《月是故乡明》还有另一个版本——空中没有月亮,月亮碎在了水中。多么怅惘,愿望如水中月无法捞取,但思念也如水中月,打散了还聚拢。

月亮不在天上,碎在了水中

思乡题材的另一幅代表作品《乡情》,人物原型是单老师一位漂亮的、收养来的姐姐。

这是一个修长的背影,有着不合常理的身体比例。“我为什么把她的手拉长了?舞蹈的人胳膊和手都长,很美。她不合乎比例,但画短了就不舒展了。”这幅画的主题本来是思念情郎,有感于一首民谣:“高高山上一树槐,手攀槐枝望郎来。娘问女儿望什么?我望槐花几时开。”姑娘思念心上人却羞于承认,娇羞可爱。但后来画家觉得这个格局有些小,就改成了思乡。画面上确实是槐树,甚至起先槐树叶具体到有点儿工笔的意思。但后来单老师灵机一动,采用了恩师李可染先生的积墨法,在墨底上堆石青,最终体现出郁郁葱葱的感觉,写意又大气。这幅用高丽纸创作的作品,单老自己比较满意,“画这棵树的感觉,从那以后就很难找到了。”而高丽纸,曾经是她的老师蒋兆和先生的最爱。蒋先生教学的场景历历在目,他对线的理解和把控,可以说影响了单应桂的一生。

《乡情》中的女子胳膊修长,超出了正常比例

作为女画家,单老师有意无意会追求更含蓄的表达,在手法上,她注重线的抽象归纳,在题材和造型上,她擅长背影的塑造。“大实话固然很好,但是耐人寻味的东西可能更长久。我也有直白的东西,很冲动的、很激情的、很痛苦的、很欢乐的,都有。但是背影的语言,此时无声胜有声。”人物或沉思、或昂扬、或悲切、或喜悦、或幼齿、或成熟,都会体现在动态上。“你看她肩膀的耸动,身体的倾斜,都是感情的信号。”

不看脸,只观心。或许几十年前,如《逃亡——童年的回忆》中所描绘的那段日子,画家看过太多木立之下的隐忍,沉默背后的破碎。沧桑的脸颊难以直视,只能把头转向一旁,唯恐沟通的闸门一打开,痛苦就要跑出来,告诉我们它一直都在。或许只有瞭望远方,间或偷窥亲人的背影,才敢释放最真实的眼神,才敢去观察、感知、用意念彼此抚慰。默默抚慰。

多年后,单应桂去青海采风,高原辽阔,目光尽可安放,人情炽热,心灵暖如三春。她流连忘返,画了又画。同样是背影,但没有了孤独惆怅。她看到这世间,有爱情,有歌唱,可策马,好放羊。

《高原的诗》,单应桂画了好几幅草图,都是背影。草图一,一对藏族青年男女坐在草地上亲密交谈,两匹马在旁边相互依偎。草图二,小情侣开始勾肩搭背。“太直白,好像都同意了呢!”介绍这幅草图时,单老师大笑起来。

《高原的诗》草图一与成作的对比。多年后单应桂手写备注:“1986年从青海归来。1草图坐姿不能够表现俩人姿态情感与动态表情与美感,故最后采用站姿。”

《高原的诗》草图二。单应桂手写备注:“此幅用坐姿及搭肩姿势,过于情感外露,处理上不含蓄。”

我们看到的最终成品是,两人从坐姿变成了站姿,藏民服饰之美更完整地展现了出来。女孩的左手与男子的右手相牵,身体却谨慎地轻轻扭向另一侧,因为是背影,看不到她的右手,但知道右手多半在轻轻掩口——掩的不是口,是娇羞。她美丽的发辫一条条垂在身后,最终又聚拢在一起,好看得无比。而男子也含蓄了很多,高大的身躯局促地微微弯曲,在小小的可人儿面前不知如何是好。两匹马其中的一匹,有些揶揄地看着他们。

画面墨色浓郁,苍凉厚重,然而青涩的爱情格桑花一般开放,清新温柔的风从高原徐徐吹来。

他们的爱虽含蓄却真实,画家的表达既抽象又形象。

《高原的诗》最后采用了站姿

“艺术家的艺术表达需要两个方面,一个是形象思维,一个是抽象思维,有时它们是共生的。李可染先生说过,可贵者胆,所要者魂。不管大胆的、细心的、深刻的、写意的,最后要的是这个魂,是人情感最深处的那一点。在创作里头,抽象思维其实在支配形象思维,形象思维又帮助了抽象思维的表达。”单老师认为,搞绘画的人学点理论还是有好处的,他就知道什么阶段要冷静地总结,什么阶段要停下来找一找规律。

《草原风情》是1975年所作,灵感依然来自青海之行。牵马的女孩身形美好,她背对观者走向远方。看不到她的眼睛,却可以判断和跟随她的目光。马鬃飞扬,视野辽阔,令人心驰、神驰。前景的草地用了一些特殊“工艺”,类似现在的综合材料,有枯笔的感觉。单老师说,当初得到这个效果挺惊喜的,但现在就觉得,不如用水墨一气呵成。“石涛的‘一画’论就有贯气的意思。如果这一部分(草地)是画出来的,就能更加贯气。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审美也会有变化,能跳出来看这张画,当时是只在此山中,不考虑整体风格。”

《草原风情》单应桂

中国传统人物画是难的,画心更难。技法不能解决的问题,才是我们更需要看重的,比如阅历、品德、素养、心胸与艺术感知。从优秀的老艺术家身上,我们看到了永不停歇的脚步,他们的谦逊、求知、包容、开放,他们的不经意、不刻意却又不退缩、不放弃。

岁月常常只给我们一个背影,可以仔细咂摸体会。而我们留给岁月的背影,但愿也如草原上自由奔跑的人儿一般。单老师的作品中,有推碾女子的背影、忧伤寡妇的背影、桥上孩童的背影、歇脚路人的背影,他们是个体,也是群像。单应桂经历过痛与乐,也目睹过悲与喜。她常说如今“访友半为鬼”,但想起92岁还能写书的杨绛,她又高兴地说:“我还不到90岁呢!”她画画已经不怎么用颜色,很多东西都显得多余。“不需要‘漂亮’了,有骨子里的东西就好。”甘于寂寞是不容易的,要拒绝很多东西,有时候也会孤独。很多年前,当单应桂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是“孤独的跋涉者”时,心脏好像突然被击中,有些东西被唤醒,嗡嗡鸣响。

是的,这些我接受,并且我坚持。

“不要盼望别人来添彩,要自己努力发光。越到老了越知道,前面做得越干净,后来心里越舒服。”

聚光灯打过来,有的人迎上去,有的人选择转身,只留个背影。单应桂是愿意站在远处欣赏别人背影的那一个,她以一颗善感之心去体谅众人甚至众生,用画笔予枯木、荒草、砂砾以生命,在静静观想中,怦然心动。

她不知道,她自己的背影也成了最美的风景。

辛丑年,88岁的单应桂一整个夏天都在山下随手画荷花,钢笔、铅笔、什么笔都有,打算以此再创作。中间断断续续写了好几万字的手稿,希望为传统年画的流传和发展多做一些工作。她给前来拜访的学生或朋友分享往事,聊国画和年画,亲自给他们泡茶。荷塘于不远处或荣或枯,太阳穿透玻璃,在她的白发上闪光。大家离开时,单老师会站在石阶上目送,半壁卧虎山作她的背景。(李可可

画家简介

单应桂,1933年出生于山东济南,祖籍山东高密。1949年参加工作,任新华书店编辑部(后为山东人民出版社)助理编辑。1956年考入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受业于叶浅予、李可染、蒋兆和、李苦禅、刘凌沧诸先生。从事美术工作60多年,创作了大量美术作品并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美术人才。现任山东艺术学院教授、山东文史研究馆馆员,山东省美协顾问、中国女画家协会顾问,山东女书画家协会顾问、山东女书画家协会终身名誉主席。历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山东省美协副主席、中国美协年画艺委会委员等职。1988年和1995年两次被评为山东省专业技术拔尖人才,山东省“三八”红旗手,1994年被国务院批准享受政府津贴。

(责任编辑:陈雅雯)
关键词:单应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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