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盖蒂博物馆可以说是圆梦之旅。
2019年7月,友人武海伟夫妇、我和家人,开始了以参访盖蒂博物馆为主要目的的美国之行。
盖蒂博物馆由石油起家的盖蒂家族一手建立,堪称当今最富有的私人艺术馆,久已心向往之。
富有的盖蒂一世十分热爱艺术,但他所热爱的是经历了时间沉淀的经典,对于过于前卫的现代艺术,不理解也不触碰。
正因这个原因,盖蒂艺术中心50000多件古希腊、古罗马雕塑、陶器和大量文艺复兴时期油画、素描、以及印象派油画。都成了全球范围的顶级精品。
参观过程中,其他许多国家博物馆都难以感受到的高贵气息,在这里无处不在,洋溢于每一个空间。比如印象派油画,在日本,你能看到的大多都只是三四流的作品。而盖蒂则不同,凡高、马奈等大师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大多都在此。据了解,这里的美术馆所收藏的印象派名作,几乎涵盖了所有印象派代表画家。
最为代表的,自然当数凡.高的《鸢尾花》了,很多人也都是冲着它来的。站在它面前静静观赏,细细观察,认真体味。对于它的感受,真是难以言述。
这幅作品是凡.高到圣雷米精神病院之后完成的。整幅画色彩丰富,线条粗犷有力而多变,充满律动及和谐之美。画面整个空间几乎都被鸢尾花所覆盖,只有左下角的一小部分可以看到棕红色的土地;鸢尾花的色调大部分为蓝色,一如大海之蓝,摄人心魄,这是否象征着人性的艰难?这种不安扭动的笔触,所烘托出的美丽又是那么地骄傲,并带有一份痛苦气息,宛若一种化动的剑气,直指上苍。
画魂之所在,乃是那笔触强烈的运动感。这主要由叶子的色彩所赋予,从而使整幅画充满蓬勃生机。
画面左侧一朵白色鸢尾花,与最右方的浅蓝花相呼应,在整幅画中显得高贵而孤独,并有几分突兀。
画家凡.高肯定是在一种有如神示般的感动中,完成这幅作品的。这种感动形成的创作激情,持续绵长,使得他回国后,又成功完成了一系列教堂题材作品。而我也深深被这些教堂作品所吸引,所感染。这些作品的画法实在令我太着迷,其中笔触的顿挫、线的虚实,都和中国山水画的皴法有着惊人的相似,只不过它是以颜色的不同来处理建筑物不同时间的不同面貌。由于这种感染,后来,我以中国画的笔和墨,线和色,也创作了一批教堂题材作品,记录了这种感受,想形成一种新的个人开拓。
雅典卫城浮雕写生稿18cm×22cm
但我心更在这里的古希腊彩陶。
这也许和我的生活背景有关。我来自在中国彩陶艺术中占有极其重要地位的黄河上游彩陶文化的故乡。故乡的河流孕育出了精美绝伦的马家窑彩陶文化。我被这种文明长期浸泡、滋养、教育。
所以,盖蒂之行,很自然地,我的梦就在那里的古希腊彩陶。我想寻找数千年前,承载于同一类型艺术品上的不同文明,它们之间是否有一种隐秘的联系?我想寻找古希腊彩陶的文明,对于我的艺术创作是否有别样的“神示”意义?
我的愿景能实现吗?
我心果然如愿!
这里的古希腊彩陶,给我内心以极其强烈的震撼:亲切如故人,激动情难已。
由于丰裕的资金保障,使得这里的古希腊彩陶,成了全世界之至美。一个个两千多年前的陶瓶上的人物画的线,是如此的高妙,极类似中国山水画的线的体现。这些陶瓶上人物服饰的线条之优美、流畅,非常类似于魏晋时期人物画的线的艺术,同样也非常符合阴阳向背、顿挫行笔的中国式表达。在一件《红彩提水罐》(Red-FigureHydria)上,所绘三个女性的衣饰,其线条之优美,几如行云流水,十分精致又流畅。
只不过,中国画的线的艺术,几千年一直传承下来,以至于今。而古希腊这些陶瓶上线的精妙,后来就逐渐消逝了。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虽有点滴体现,但已经不是完整的传承了。
北京画院曾组织过一次关于古希腊彩陶艺术和中国画艺术之比较的国际论坛。大家认为,中国画的重要表现元素之一是“线”,而线又是以书法为载体存在的,离开了书法,线就无法独立存在。此外,两者的区别更在于文化层面。中国画的线,内含了中国文化——尤其老庄哲学的哲学精神;而古希腊彩陶上的人物的线就是线,它只以高度的精准、高妙来征服人。这,也许成了后来西方艺术特别注重形的准确性的表现这一特征的滥觞吧?
美国拉古纳海滩写生稿64cm×62cm
带着这种新鲜、强烈的感受,更带着难已的激情,回来后,我用中国化的思维、中国画的线的手段,借助西方的题材,进行了持续较长一段时间的探索与尝试,力图把自己的感受与体悟、想法与愿景,都体现于这种尝试。
也想有一种新的开拓——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水墨画创作而言。
所以,某种意义上讲,我这样的探索,其实在希腊之旅、意大利之旅,尤其美国盖蒂之旅时,就已经开始了。这样的游历,其实是我整个画画过程的有机组成部分,它是我此番创作不可缺少的“前戏”。结合自己早年对中国彩陶、尤其其纹饰的接触,我还在两地彩陶所表现的内容上,发现了不少惊人相似之处。
《黑彩双耳细颈椭圆土罐》(Black-Figure Neck Amphora)和《黑彩双耳细颈椭圆土罐》(Black-Figure Neck Amphora),这两件均以古希腊神话故事为题材的彩陶瓶上,都出现了圆内之鸟的纹饰,这似乎和中国仰韶文化彩陶上的鸟纹所反映的鸟图腾,有着很神秘的关联。此外,好几个希腊陶瓶上出现的折纹,也让我联想到了中国彩陶家窑文化半山类型的典型纹饰——锯齿纹,及其形成和流变的过程。这样多的相似,难道只是一种无关的偶然?
这样的联想和思考,的确是一件很美妙的事。
所有这一切感受与获得,都成为我后来探索实践的动力。
美国对博物馆有一套高效的管理模式,这一点,在盖蒂随处都可以感受到。所以,这是一次开心之旅、收获颇丰之旅。
盖蒂之行,更是一种愿景以偿的圆梦之旅!(莫晓松)
盖蒂庄园写生之一(宣纸水墨)72cm×48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