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东丨四月的花事与画事

往年，长江边的三月底该热起来了，许是因为闰月，今年的三月还有点凉。花儿们不知闰月，只管在它们认为对的时候该闹热就闹热。当晨起推窗，风送来了桃花梨花还有不知道什么花的甜味，混着微风蜜糖一样裹在身上，有点儿春天的感觉。

永川的梨树枝头堆满雪的时候，江风也吹到了松溉古镇。这座始于宋代，盛于明清的小镇，从春寒中醒来，又缓缓沉入春阳的怀抱。红灯笼三个一串，使劲儿拽住沉默的屋檐，可能只有穿斗积蓄的力量能确保它们不随风雨逐流。青石板路弯弯拐拐，深一脚浅一脚不知去向谁家。昏暗的老茶馆，灶上的水嘟嘟冒着热气，你看它展开了四肢伸懒腰似的，向上，再向上，终于钻过青瓦留下的缝隙，头也不回钻进艳阳里。竹椅子老了，发出吱吱呻吟，没关系，不影响新上市的秀芽在沸汤中摇曳生姿。我的颜料盒在日头下慢慢融化，群青混着藤黄，终将顺着这石板小路淌入长江，带我逆流而上。

夹江的油菜花黄了吗？蜂群是不是在金浪中打捞阳光碎屑？青衣江不断舔舐岸边的砂岩，顺便带走岸上落红，急不可待涌向下游，绘声绘色描述夹江的春天。待它走后，青苔慢慢包裹红褐色的伤口，那些隋唐时便端端坐在崖壁上的菩萨们，哪怕被风沙吹断了结印的手，依然满怀慈悲看尽千年来往的船只。千佛万咏，颂不尽佛法无边供养人虔心诚怀，那岂知凡夫肉身终随时光如江水奔流不复还。

我在临江栈道支起画架，妄图用灰紫和橘黄再现佛光的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