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璟对于图像所修饰产出的既成稳定的历史样式存疑,她的兴趣在于图像得以被构建出的历时的知识模式,而不是绝对无疑的单一内容。这种知识模式所带来的讯息带有更多混杂的不确定性,但同时,由于它的不够确定,它所带来的丰富层次和思想潜能就越是让顾文璟着迷。这一讯息让我想起休谟关于思想的一段论述:“思想是一种剧场,不同的感觉一个接一个地登台下场,并且在无尽的位置和秩序的多样性之中混合在一起。”这种混合体验让摄影与绘画之间的联动成为可能。
伪造一种充满历史象征意义的图像文献,并进一步由绘画进行佐证。在她的《三种修复的方法》系列中,她选取了家附近的圆明园作为绘画/摄影考古的素材。圆明园对于顾文璟来说有两种不同的指向,而这两种意义指向同时扎根于她的个体经验之中。一方面,作为民族历史的创痛记忆,这一景观始终以破败的姿态记录着挥之不去的时代屈辱(所以“修复”成为一种政治正确);另一方面,作为日常景观,圆明园又以“公园”的现实公共属性参与到顾文璟的个人生活记忆之中。因此对其来说,圆明园既是历史意义上的,也是审美意义上的经验存在。而所谓的修复,只是一种概念上的戏谑,她并没有集中关注于修复的目的本身,而是假修复之名,来行就解构、纯化历史与记忆储存/生产机制之实。
对白dialogue 布面丙烯 90x70cm 2024
经由摄影的中转,她将修复历史的实证经验落地为绘画的偶然性实践。看似两种截然相反的经验模式在顾文璟这里总和为一种来自传统的平衡:历史记忆作为世界的一部分,总是无休止地被客观和主观所缠绕,被理性和感性所裹挟。
这也就是为什么,顾文璟往往给人某种稚幼的不求甚解的老成感。她既是一个初入社会看似知之甚少的青年,又是一个始终顿悟的俯瞰众物的君主。在她大部分关于私密记忆表达的画作中,我们能轻易感受到看似温柔的狡黠,满布犹疑的暴力。那些空寂的画面部落仿佛被艺术家纯化的日常碎语所主导,所盘踞。一些出自间接经验的游戏深谙与其直感的情绪宣泄对冲为一种新鲜而不明的认知效果——艺术家懵懵懂懂地或是对这个世界发出无所谓地批判,或是对其产生无缘由地迷恋。
雪(1)snow 布面丙烯120x100cm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