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苏州国画院院长孙宽而言,绘画是输出与表达,而滋养他的,是不断流动的生活与时代。

孙宽擅画江南园林,以意象化技法表现理想化意境。他的画里具有文学性,画出了年龄赋予的阅历。许多人以为,他自幼承袭家学,必是父亲手把手教出的画才。实则不然。他父亲19岁入画院,全凭自学成才,至孙宽成长时,正值其艺术盛年,终日在外写生,并无闲暇亲授。他有如寻常家庭的孩子,一路在正规学校读书。
高考前夕,父亲请教国画院前后两任院长——张辛稼与吴䍩木先生:是否该让孙宽专攻美术?两位先生皆言:先读书。于是,他转身走入大学中文系的门庭。这一转身,看似偏离了画轴,却为日后埋下了“文心”的种子。
毕业后,他在苏州评弹学校任教一年。那段时光清闲,他得以常常走进园林写生。20多岁,初次到园林写生,不免羞怯,但强迫自己面对这一关,在园林的静默中,开始与苏州、与园林对话。

苏州国画院所在听枫园是清代古典园林,因园内古枫婆娑得名,以叠山理水、亭阁错落的精巧布局著称
机缘之下,他入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深造两年,插班与本科生同习,系统汲取传统养分,如饥似渴。老师也赞他如白纸,无习气,易入正道。回苏后,临摹陆俨少课徒稿,临摹《富春山居图》等古画,住进临摹室数月,如对古人,再返园林写生。然而,他自言直至四十岁后,才敢坦然以“画家”自称。
一次山西写生,众人皆画风光,他却独对千年应县木塔出神:能否以画“解”塔?他寻找建筑图纸为据,以剖面图入画,白粉勾于黑底,生出古塔的另一种庄严。一幅不过瘾,五座古塔成就“山西古塔调查报告”系列。画了晋塔,他自然会回望苏州,于是双塔、北寺塔、瑞光塔……一一浮现笔下。
于此,他真正领悟到当年老院长“先读书”的深意。“文气”这东西,并非刻意教习可得,但不知不觉间已渗入他的血脉。现在想来,大学毕业论文写的便是李渔的“尺幅窗,无心画”——园林一窗一景,皆成画意。如今,他仍在画窗,只是窗后渐渐有了猫、仙鹤、乌龟、青蛙……窗仍是苏州的窗,景却已是今人之景。
孙宽所走的路,是以传统为根基,在现实中呼吸。他也坦言自己尚有不足,时常自问:能否再进一步?这条路,是苏州的文脉气韵为他点亮的灯,而他,正用自己的方式,让这盏灯继续亮下去。

《姑苏慢》绢本水墨80x220cm 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