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莹是著名的舞蹈家,她的作品极具张力,甚至带有某种荒诞的色彩,业内人士称呼侯莹为“舞蹈界的卡夫卡”。她与谭平有着超过10年的合作历史,但这一次,双方决定打破固有的合作范式,开辟一种新的艺术叙事。他们的出发点是,以一种崭新的方式将舞蹈、绘画与生命连接起来。
谭平在美术馆现场作画,这在艺术界非常少见。他在这个场域绘画了以“千里江山图”为蓝本的《山水经》,表达了人的某种撕裂感。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谭平说:“撕是行动,裂是结果;墙面长卷上画出的图像被撕下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空白视为水,残留于墙上的墨迹视为山。”而《山水经》以及与侯莹合作的《—|》更是通过创作过程来表达这种撕裂感。“当一幅长卷从墙上撕扯下来平放到地面上,在这个行为过程中所发生的涂抹、撕裂的声音、残留的现场,这本身就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是的,对于艺术家来说,有时候,艺术创作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
谭平说,艺术家最怕重复自己。而重复似乎又是每一个人都难逃的宿命,所以他要抓住生命中每一刻闪现的灵光,并且将之变成现实中能打动人心的作品。
侯莹创作的舞蹈就在这种“撕裂”中演绎,“我们没有思考中西文化的差别,也没有特别强调绘画和舞蹈的不同,我们就这样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表达同一个主题。”谭平甚至还在舞蹈演员身上作画,然后再把画纸扯下来,你能看到坚固的石头、山水变成碎片,一地鸡毛。
另外,谭平和侯莹还试图模糊了表演者和观众的身份。他们让观者也跟着起舞与那个独特的场域融合在一起。
“一切都非常自然,充满了变化与意外。”这大概就是艺术创作带给谭平的最大乐趣吧。
还有一次,他和瑞士艺术家卡斯特利在上海一家美术馆做联展,但后者的作品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运送过来。怎么办?两位艺术家突发奇想,既然作品没有运来,不如我们就现场作画吧。
他们各自绘画,又互相张望,他们用巨大的画笔在墙上作画,你画出一段线条,我画出一块色域。他们非常好奇对方在画什么,又不会真的去交谈。耐人寻味的是,谭平的线条和笔触是抽象的,而卡斯特利则迷恋具象的表达。最终呈现出来的样式是这样的:卡斯特利的作品在墙上旋转着,他通过画笔率领众生恣意地舞着;而谭平则用线条将这些众生恣意的人物串联、交织、融汇……“这两位来自东西方艺术家完全不同的表现方法,向观者打开了对比观看的欣赏方式:具象与抽象、绘画与书写、立面与平面、观看与阅读、向外与向内、塑造与消解……肉体与灵魂、西方与东方,这些看似完全不同的状态,却在当代同一个时空相遇、碰撞与交融。”
拳击和太极
我们是在谭平工作室探讨这些的。那是一个非常有层次感的院落,巨大的树冠遮挡着刺眼的阳光,他的画室非常宽阔,墙壁上站满了书籍。从中国艺术研究院副院长的职位上退休之后,谭平说自己有了更多创作的时间,而且“不再那么着急了”。或者行政工作与艺术创作本身也让谭平感受到深深的撕裂感吧。
这几年来,他持续创作,在各地举行艺术展,与不同的艺术家合作捕捉时代的情绪。我好奇的是,他持续创作的那种生命力到底来自于何处?作为艺术家,他又是如何打破常规一次次迷倒众生的?我们当然很难找到一个标准答案,也或者说,谭平的性格中有某种“反叛的精神”,打破常规的渴望。十几岁的时候,谭平就开始学习绘画,那时候,他努力把实物画得“很像”,而这种很像其实让谭平对现实世界有了更加精准的认识。在中央美院,谭平选择了版画专业,这是因为他认为版画是与时间有关的艺术。版画要通过硝酸的腐蚀,在铜板上产生凹槽,使油墨存放在凹槽里,印刷时将油墨吸蘸出来,凹槽是通过硝酸腐蚀铜板而产生的,它的深浅是通过时间来完成的。这又让艺术家对时间有了新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