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悦英丨探访张家口堡：见证“塞北明清建筑博物馆”的沧桑与新生

正午远离大境门时，秋色浓烈地绽放在天地之间，赭石与雄黄如泼墨般晕染开来，浓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我们的午餐选择在下榻的饭店品味塞外佳肴，午休过后便前往张家口堡，它是今天张家口市的雏形，有着600多年的建城史，更有塞北明清建筑博物馆之誉。

想到张家口堡停车难，于是我们决定放弃驱车，改成滴滴打车。车行不久后，桑干河便横卧眼前，河水载着秋日特有的清冽与明亮，默默地流向远方。让人想起小时候看过的那本《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跨过河去，张家口堡的大牌坊便赫然耸立于眼前了——它如同历史遗落的巨兽，遍体鳞伤，又固执地蹲踞于此，承受着岁月刻下的满目疮痍。

步入堡门，一股苍老的气息迎面扑来。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仿佛沉睡着，脚踩上去，那些斑驳的石块却似乎无声呻吟起来。两侧房屋，有的屋顶塌陷，有的墙壁倾斜，仅靠几根朽木勉强支撑着残垣。

也许是堡内的原住民们都搬入了新城，城内并没有明显的导游标识，我们询问当地住户旅游景点的方向，得到的回答却都是一问三不知的摇头，见不到导游标识，只好开启北斗步行导航在堡内瞎转悠，走了太多的冤枉路。

更离谱的是我们问路人金融博物馆在哪里，他们竟都不知道，还是舒建新一眼看到门楣下不起眼的匾额，才走入其中。

舒建新久久伫立在一座座残损的雕花门楼前，观赏着昔日精雕细刻的牡丹与瑞兽，这些如今已被风霜蛀蚀得模糊不清，更被枯藤缠绕勒紧，犹如被岁月扼住了咽喉。

那些昔日的辉煌，被时光剥蚀成如今枯槁的骨架，却依旧倔强挺立着。

凝视着那精美图案的余韵，它们像是先人于风尘中刻下的深情绝笔，纵使残损，却仍透出令人屏息的华彩与尊严。

再往前走，玉皇阁高耸于天际，琉璃瓦在夕阳得照耀下灼灼生辉，那是近年政府精心修复的成果。

然而目光稍移，修复中的关帝庙便显出几分孤寂落寞，红墙颓败失色，朱漆剥落如疮痂，在崭新的玉皇阁的映衬下，更流露出几分凄凉。

看到不远处的文昌阁，我们为它独具的建筑美而倾倒。

一位跟我们同龄的老者骄傲地告诉我们，“我从小就在堡子里长大，看着那些明清古建筑不断损毁十分心痛！前些年政府倾力修复老城，纵有倾力修缮，如此之多的创痕又怎能一一抚平？耗资巨大的修复工程，仿佛在和时间展开一场注定艰难的拉锯战。”

这时，一阵叮当敲击声传来，几位老师傅正在附近修复一处门廊。他们神情专注，动作轻缓，如同修复一件稀世珍宝。老木匠手中的凿子一下下凿进木头深处，仿佛在雕刻着流逝的时光本身，试图将那些散落的岁月碎片重新嵌入它们本来的位置。

阳光斜照，勾勒出他们布满皱纹却凝神专注的侧影——那专注的神态，分明是在为古老的灵魂重新注入呼吸。

我们缓缓踱步于这座古堡中，思绪万千不禁遐想：这方昔日曾为东口要冲的繁华之城，驼铃叮当，商队往来，何等熙攘！

而今，古堡的伤疤历历在目，可这些伤疤，恰是它活过、存在过的证明！每一道裂痕都默默诉说着它曾经支撑过的重量，每一片剥落的墙皮都记录着它经历过的风霜雨雪。而今我们抚摸这些伤疤，并非沉溺于过往的残缺，而是为了感受其深处那不肯熄灭的倔强心跳。

归途又见桑干河水，它依旧不倦地流淌，仿佛带着远古商队驼铃的叮当，又呼应着远方“一带一路”宏阔的召唤。

古堡的每一处残损，其实都是历史在今日投下的深刻印记，它们默默提醒我们：古城不仅是时光的容器，更是活着的生命体，等待着一场新生的蜕变。

它如同一棵古树，纵然树皮斑驳，却仍在内部悄然孕育着新的枝桠。

（文/马悦英，文中部分照片来自网络，来源：茶马古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