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前,我强调了莫晓松艺术中可贵的意象精神,这实则是今天的中国画——不论是工笔画还是写意画——应该具备的中国艺术的根本精神。所谓“意象”,亦即以意为象,主观造象。中国古代之“因心造境”(清代方士庶语)“以情造景”(清代孔衍栻语)是也。这是大美学家宗白华评论为整个中国艺术的精髓就在这一句话里的“因心造境”之说。其实,唐人张璪“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把中国艺术之根本说得更透彻,更经典,“外师造化”是手段,“中得心源”是根本。通过外在形象的传达,传递内心的情志心性才是艺术的目的。所以在中国人看来,绘画艺术不必太拘泥于现实,不必太拘泥于写实,更不必拘泥于特定的时空。紧贴自我心性,与现实不即不离,这才是中国艺术精髓之所在。
以此中国主观再造的意象特质,和莫晓松多年绘画发展的历程,再去看他的这批欧洲水墨写生,其个性特点就十分鲜明地凸显了出来。
莫晓松这批欧洲水墨写生与常规的写生完全不一样。通读他的这批欧洲写生之作,觉得不是对景直写的写生之作,更像是文学中一首首即景生情的即景诗。天马行空,不拘实景,随心适性,任情而为。
《希腊国家博物馆陶瓶写生》30cm×21cm
莫晓松的这批写生没有着意于希腊、意大利的城市风光,他只专注于这些地方的文物与古迹,那些特别感动、震撼他的古希腊罗马的历史。他感慨于那些古陶瓶和陶瓶上那些绘画,那些远古生活中活生生的希腊人、罗马人,那些战斗中的人们;他也特别留意于古迹中的那些断垣残壁,那些最具特色的石柱,多立安立柱、爱奥尼亚立柱,他直接把这些图像画在自己的画中,让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图像自由地组合成自己想象中的西方文化的图景。因为自由,莫晓松可以把彩陶瓶中的那些形象提取出来组合成自己的画面,而那些优秀的希腊罗马的石雕,浮雕,也可以和现实的建筑组合在一起;有时他干脆直接把一些已成画面的浮雕残片画成作品。
如果说,这是就莫晓松这些欧洲写生作品的题材选择的独特角度的话,那么,他在艺术思维上打破时空的维度,在东西方的历史中自由穿越的态度就更为精彩了。莫晓松的这种态度是自觉的。他在一幅画上题跋道:“东西方绘画都有空间与时间之表现。古人看山水画,山水乃是与天地精神相接,养浩然之气。将眼前山川用平远之法,令人有思天地之悠悠之念,……时空让思绪回到庞贝古城遗迹之中,余用山水之笔墨速写此地,用不同理念表达另一种空间。”每个人感受现实的角度不一样。莫晓松用中国山水之笔墨作表现,用中国山水之静谧去体验,在庞贝古城感受到的是宁静:“最伟大之宁静,收藏着天地之魂魄,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山令人幽,水令人远,古人叠石,为成就之风景,可以和宇宙山川相媲美。回味庞贝古城,恍若光阴之轮,栖身寄托山水之情怀。”(《庞贝所见之——垣断》)莫晓松是甘肃人,他那里有很多仰韶文化的彩陶,仰韶彩陶上有很多纹饰,中国彩陶纹饰大多以抽象为主,那是我们四五千年以前的东西。两三千年前的古希腊的陶瓶也是彩绘,所绘大多是具象写实的人物,表现古希腊人们的生活和战争。这无疑是莫晓松对这些古希腊陶瓶情有独钟的原因。莫晓松在一幅标有“穿越之力量”的陶瓶画上这么说,“大约周元王六年(公元前469年),中国之战国时代开始,此时希腊战胜波斯后建筑城邦,……大约在中国汉代章帝时期,维苏威的火山灰永远毁灭掩埋了整个庞贝古城。中国彩陶鼎盛时期是距今5000年至4000年的马家窑文化,希腊彩陶经典时期距今约3000年前”。我们在画册中还可以看到莫晓松用马家窑彩陶与古希腊彩陶瓶做直接的对比,比较它们纹饰的异同及其产生的文化原因。
莫晓松在美国盖蒂博物馆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