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材耗尽后,60岁的丁乙“感到很焦虑”,新展近在眼前,他觉得自己必须继续工作,便托友人送他去青浦区做了一间临时工作室,除了吃两顿饭、睡觉以外,丁乙几乎每天都站着画十几小时,像艺术“劳工”,也像一个勤勤恳恳的修钟表匠——在丁乙看来,绘画是极为精密的工作。
空空落落的展厅里,世界广大已极:此刻,艺术家只与画布为伍。画到第31天,终于等来解封,他走出那间临时工作室,心情十分轻快,这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荒废。
▲《十示I》1988年
丁乙画十字很长情。1988年,丁乙26岁,还在念上海大学国画系的本科生,三张“十示”作品横空出世:一个年轻人,宣告与主流分道扬镳。
作为印刷业的技术术语和符号,“十”字没有任何意义,也不传达任何意象。对丁乙来说,“十”只是笔触,“就像塞尚喜欢用斜笔触,梵高喜欢用短促的线条。”
后来,在“十”字之外,增加扭转符号“X”,贴在一起,变成一个“米”字,在一寸一寸的格子内部,不停演变。
上世纪80年代末,在泼皮艺术和政治波普主导的大背景下,丁乙精确、理性的工作方式,在中国艺术界堪称罕见。
彼时,不问政治、不问现实,丁乙的探索,有点像在绘画里搞科研,不被主流所理解。
▲丁乙在威尼斯双年展现场自己的作品面前1993年
真正的故事,也许关乎于一个20多岁的人,年轻气盛,未来想成为艺术家,他到底该如何相信自己?
在这个问题面前,丁乙曾经的学生,90后的青年艺术家田翊,记得老师说过一段往事,这个故事也让她在最彷徨时,重新找回信心。
1993年,许多海外举办的关于中国当代艺术的展览选中丁乙,包括柏林世界文化宫的“中国现代艺术展”和威尼斯双年展,但当展览剪报寄回来后,摊开一看,丁乙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名字,却几乎没有作品图(展览画册一般由参展艺术家作品图、现场图组成)。这意味着,当西方需要辨识出某种“中国经验”时,丁乙被排除在外。
丁乙明白当时自己的作品虽然得到了专业的肯定,但“不会成为中国艺术的明星”。
▲丁乙和余友涵、张志全在“今日艺术展”现场1987-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