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除了唱歌跳舞做游戏,就是讲故事。大伢儿会把社会流传的故事带回来,大多是坟堆、废楼、巷道、暗夜之类的。完整的有“绿色僵尸”、“梅花党”、“一双绣花鞋”等。半真半假的有黄龙洞有名有姓有单位故去的人出没。也有真实事件的演绎,有人偷渡香港被捉回,长辈中某人杀了全家再自杀等等。让人毛骨悚然。院子前庭路灯昏黄,一潮伢儿围坐提着心。圈外一伢儿突兀地探头问:“说什么故事?”那伢儿背光面目不清,全体尖叫,魂飞魄散,年龄小的会被吓哭。次日晚上,伢儿们仍如幽灵一般,带着各自的椅子板凳聚到一起,求大伢儿继续分解昨天的故事。
发芽了
公用厨房的窗台上一溜瓶瓶罐罐,屋檐下还有废水槽破脸盆,满是长短粗细不一的小葱,可以割好几茬。我们去山上挖的胡葱也会种在这里。
春天有农人来卖菜籽。伢儿们种得最多的是向日葵、南瓜、丝瓜、西红柿。菜籽们在瓶罐里发芽,待长出成叶就移到大院。最好在一尺多深处先埋入去世的小鸡、夹住的老鼠、退下的鸡毛鸭羽、馊掉的剩饭烂菜。向日葵和南瓜可套种。墙边绑竹竿,牵上草绳,丝瓜会往上疯长。浇水松土,不久会满目青绿,黄花点点。然后,用棉签在雄花雌花间传授花粉,剪枝顺藤。种好5、6棵丝瓜秧就可保一个夏天吃不完。留几个老丝瓜作种,丝瓜筋用来洗刷锅碗瓢盆。曾有几年,工业需要蓖麻油。学校发蓖麻种子给有条件的学生。大院里很快长满蓖麻。收获时,剥出来的蓖麻籽黑黑的,有细密花纹。老师会表扬说:你们的蓖麻籽很大很饱满。
浣纱河边
成人后,我到过柯桥、塘栖、乌镇、西塘、南浔、双林、东浦、周庄、苏州、同里、甪直……,江南水乡时时把我拉回童年的杭州。跟外婆去景新酱油店,外婆排队,我便会到大黑漆门外的万寿亭桥上,打量与运河相通的河。河道可容三、四条小木船并排。武林路上很多门板房的后门都有石台阶,下到这条蜿蜒十多里,穿过杭州城腹地的长河。每户人家都靠这条河洗刷、养殖。我们在河里钓虾、摸螺狮,取水养鱼。我们也曾从万寿亭桥开始,扛着棍棒“占领”鸿翔桥、狮虎桥、长寿桥、小车桥、“激战”到龙翔桥凯旋。再往前几座桥就是众安桥,河道向南往城中心去。苏东坡一句“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让后人把“西施浣纱”的“浣纱”二字冠于这条河。文革中,浣纱河被填,改成防空洞。今天有一小段路叫“浣纱路”,几个桥名还在。河却永远不见了。
飘散的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