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x47cm 2021年
学生:您通常使用宣纸来起草稿,想请您分享一下在宣纸上起稿的体会。与在其他纸张上起稿相比,宣纸有哪些独特的优势?
方政和:草稿,逸笔草草,心无挂碍。画草稿时的状态应该是最放松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尝试,旁逸斜出又皆在能力范围之内。从腹稿到二稿、三稿,甚至几十稿的反复打磨,你若认真,废纸三千。这些积累与信笔,都是为了正稿呈现的那一刻。画鸟与作诗一样,有时口占即成,有时则"吟安一个字,捻断数根须”。我们在纸上的每一次记录,都是很纯粹的一种创作状态。
我的老师江宏伟先生喜用宣纸画白描稿,无论是生宣还是熟宣,随意实用,妙处无穷。案头或室外写生中宣纸经得起各种折叠拼补,风起时摊的开,收得来,即使皱巴巴,一托裱,元气瞬间恢复,便成为一件完整的作品。宣纸柔顺,易于携带,我很喜欢这种方式。展览时,正稿居中,草稿在侧,观众可以很清晰地读懂你作品中不断递进的己意。
方政和《白鹭依经幢》
138x68cm 2015年
学生:您画了很多禽鸟写生稿,这些写生稿和正稿有哪些区别?
方政和:草稿是一种很个人的自由的艺术实践过程,画坏了也无妨,没有任何压力,不像正稿,郑重其事,必须完成。相对正稿,画草稿的状态是很享受的。画禽鸟就如书家临池,日课般的积累其实也挺有趣。每天画,水平自然会随之提升,草稿画的勤,对正稿也很有帮助。
绘画会受天时地利,以及手感等多重因素的综合影响。有时候草稿特别完整,待创作时却发现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而有些稿子注定是长不大的,可能一直就是稿子的状态。草稿只要有小小的亮点就有其价值,这些聚沙成塔、串珍珠般的过程都在记录着个人的理解。
有一些稿子,你画了十张,可能最后只选用了一张,真正画好的概率很低。这意味着画十张精品,背后可能支撑的是200张稿子,而200张稿子的图库里可能需要500张的素材。废纸三千,归根结底,正是通过草稿与正稿的积累来塑造着你的能力。
《秋霜白》的草稿我创作于二零零八年十月十五日,南艺时期,尺寸很小,与现在的作品相比显得粗巯简单,当时勾完就一直放着。直到二零一零年初,我才开始画正稿,上了第一遍底色,又放了许久,直至年末才完成。当时觉得没什么特别之处,现在已是我的心爱之作了。
我有时会在旧稿里找新的共性,一稿多用融会贯通,也会尝试经典翻唱,对一个图像做新的个人演绎,之前画的可能比较生硬,但也不乏生动的细节。时过境迁,当年的感觉今天不⻅得也能画出来。《秋霜白》中略略打开的扇形尾羽,有美的秩序,禽鸟尾羽朝后的动态并不好处理,但恰恰记录了我对动态的感知与处理方法,冷调、温润、通透。我后续又画了一张《秋霜白2》,效果一般,并不见得会越画越好,还是有偶然性的运气在里面。让偶然性成为必然还是得靠你的手,稿子看似凌乱,却能捕捉到生动的那一刻。
方政和《秋霜白》
58x42cm 2012年
学生:画稿特别多,保存和查找起来很麻烦,有时还容易丢,您有什么好的建议?
方政和:有时候,因为某一只鸟很好看,我会再画一次,但每次都会有些不一样。我会大致标注些颜色和特点,养成良好的习惯很重要,比如在绘画时最好标注出处,包括书名、日期和页码等信息,试着为自己建立一个图库,这样当你需要某个稿子时,就能快速找到。创作有时候是因为某个场景需要一只鸟,这是创作的一种出发点,有时候因一只好看的鸟,我们会去构思一个场景。这与戏剧类似,既有“因戏救人”,也有“因人救戏”,有时一个主角就能让整出戏活起来。所以,每一件稿子都值得珍惜并妥善保存。但是,今天即使收妥了,明天依然还是会遍寻不着,丢失了也许就是它们的终极命运,找不到了那就放下,再画一次,不同的材质,不同的时间,各有各的好。
方政和《白鹭依春水》绢本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