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创作过程,是一个不断“破坏”与“重建”的过程。他清醒地认识到,长期的传统训练所形成的“肌肉记忆”和“视觉惯性”,可能成为艺术创新的桎梏。因此,他有意地打破传统的用笔方式、构图规律和审美习惯,在“破坏”中寻找新的可能性。
这种“破坏”不是简单的否定,而是为了更好的建构。杜小同强调创作需要“思路清晰”,每一步都要有意识地避免落入惯性思维的陷阱。他在画面上的一笔一画,都是经过理性思考的选择,而非下意识的重复。这种创作方法论,使他的作品在看似简单的形式背后,蕴含着丰富的思辨性。例如他的“海”系列,通过极简的线条和微妙的墨色变化,构建出具有强烈精神性的空间场域。这些作品既保留了水墨材质的独特美感,又完全超越了传统海景画的意象系统,呈现出鲜明的当代特征。
晚钟三93.5cmx72cm水墨宣纸2024年
“未完成”的态度:在近期浙江美术馆举办的“杜小同”个展上,江苏省美术家协会主席周京新指出:杜小同作品中的“未完成感”。这种“完满之前”的收手,绝非技术上的无力,而是一种清醒的文化选择。在水墨传统中,“笔不到意到”本是一种高境,但杜小同将这种美学推向了极致。当整个时代都在追求画面的丰富、笔墨的淋漓、意义的饱满时,他的“六、七分即止”是一种逆向而行。这种克制,是对“完成度”这一惯性评判标准的质疑,更是对观者想象力的尊重与邀请。他的画面之所以能“以实显虚”,正是因为那些未尽的笔触、复勾的线条,共同构筑了一个意义的“空场”,让观者的精神得以栖居其间。
“反方法”的勇气:杜小同的本科恩师,著名水墨艺术家刘庆和提出的“方法的风险”,点中了当代艺术创作的要害。太多艺术家在找到一种“有效”的图式后便不断复制,最终沦为风格的奴隶。杜小同的可贵在于,他始终对“方法”保持警惕。他的创作不是对某种既定形式的演绎,而是不断回到“观看”本身——观看海,观看石,观看内心与现实的距离。这种“反方法”的倾向,使他避免了陷入那种看似深刻实则空洞的“水墨方法论”陷阱。他的艺术不是为水墨史添加一个新的样式,而是试图恢复艺术与真实生命体验的直接关联。
“剥离”现实是为了接近更本质的真实:展览策展人杨大伟提出的“剥离现实”与“内生现实”的概念,极具洞察力。杜小同的画室,仿佛一个精神的实验室。他剥离的不是现实本身,而是那些浮于表面的、被过度符号化的“现实表象”。他在画室中构建的“海”与“山”,看似疏离于我们眼见的世界,却可能更接近世界的本质。这种“闭门造车”,恰恰是对外部世界喧嚣的一种深刻回应。他的极简与克制,不是冷漠的形式游戏,而是一种精神的凝练,是在剔除所有冗余之后,对存在核心的逼近。
c大调之七182cmX145.5cm纸本水墨2025年
从“意象”到“空间”水墨语法的重构
在当代水墨艺术的发展进程中,杜小同的创作实践呈现出一种极具方法论意识的探索路径。他的艺术不仅是对水墨语言的革新,更是对当代视觉文化中空间感知方式的重构。通过对“海”“石”“兰”等传统母题的当代转译,杜小同构建了一套以空间秩序为核心、以时间性为内在维度的绘画系统,为水墨艺术的现代转型提供了富有启示性的个案。
兰系列之二126X50cm纸本水墨202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