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惠泉先生2020年在苏州大学美术馆举办个展时,让我给此次展览思考一个合适的名字,“与时舒卷”瞬间便浮现了出来。它出自房玄龄的《晋书:宣帝纪论》,“和光同尘,与时舒卷。”语意最早是源自于老子的《道德经》,“和其光,同其尘。”如果说“和光同尘”是一种处世的态度,那么“与时舒卷”则是呈现一种入世的姿态。其实,这两句合在一起,才是我对徐惠泉先生的立体认知。在日常中,他的身上还是难掩吴侬软语江南人的儒雅婉转,经常和他在闲聊似的交流中就完成了一次工作汇报,慢慢地和他的关系不知从何时起便蒙上了一层友情、一份信任。“和光同尘”的通俗版可能是“上善若水”,这种“同尘、若水”的姿态也许是他随和形象的塑造剂,是他画面中那种温润醇厚的内在基因。我在编辑徐惠泉先生艺术履历的时候,经常莫名的感动,没有显赫的出身、没有耀眼的学历,有的是平实无华的脚印。从通讯员到计生宣传员,从苏州工艺美校到浙江美院进修,构建了他艺术生涯差强人意的起点位置。但在他的简历中之后既没有停顿,也没有跳跃,有的是往艺术理想挺进的趋态。苏州市美协秘书长、苏州市文联副主席、苏州市美协主席、江苏省美术馆馆长、江苏省美协副主席、江苏省文联副主席、南京市美协主席等等。在这一连串名衔之间,连续在两个城市任美协主席却是很罕见的事,内中呈现的不仅是他艺术上的高度和成就,更是他散发的人格力量和感召力。此时“与时舒卷”在他那低调到泥土里的性格之中无时不在隐现,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在舒畅伸展中收放自如、处事不惊,甚至是举重若轻。这很难,这种坚韧持久的耐力才是徐惠泉先生的高妙之处和魅力所在。他没有在“和光同尘”的无为而治中随波逐流,而是在平和的心境里审时度势、顺应时代的潮流“与时舒卷”、“道法自然”。此境亦成吾师,受教良多!
徐惠泉阿坝写生53cmX38cm素描纸水墨2025年
徐惠泉先生从工作岗位退休之后,可谓是身退心进,反而在艺术创作和艺术活动上愈加的繁忙,近年来从太湖之滨到黄土高原,从北疆草原到彩云之南,深入生活采风写生,画了数以百计的市民、农民、山民和牧民的劳动者肖像,构建起一叠厚重的时代肖像图谱,徐惠泉先生希望藉此通过创作“时代写真”系列来描绘时代精神、彰显为人民造像的文化主旨。从精神维度上呈现出徐惠泉先生高度自觉的社会责任感和文化担当,突显其关注社会现实、关注时代面貌的人文主义精神。这亦是千年来中国传统文人墨客以风骨定品性高低的标尺,家国情怀则是界定文人身份的试金石,“穷而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北宋的石恪、南宋的法常、清代的八大、但当和尚等无不具有这种豪放不羁、忧国伤时、遗世独立的品性,“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是旧山河。”所以,他的“时代写真”系列作品,是对其坚守的“与时舒卷”创作意旨的一种精神的回望。
徐惠泉朱哲慧53cmX38cm素描纸水墨2025年
徐惠泉先生的创作的历程是非常清晰的,以工笔重彩而立名于世,身处江南文化中心区的苏州,自然会受到江南这种独特地域文化的浸润,上接吴门画派就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唐寅、仇英一定对其早期的工笔启蒙发生过内在的引领,沈周、文徵明对其后期的写意笔墨,古松、竹石等也影响深远。徐惠泉先生的艺术语言已经形成自己的面貌,具有非常明显的个人辨识度,这得力于他学古而不泥古的独立学术修为。在与传统的传承与碰撞中,竭力在寻找自己在当代呈现的语言符号。从其早期的作品中就能感受到他多元的吸收与思考。毫无疑问,他受到了南以潘天寿、方增先、吴山明、刘国辉等为代表的“新浙派”的影响,北受卢沉、周思聪等老师的教诲也尤为重要。时隔数十年后,在他策划的卢沉、周思聪展览的座谈会上,他亦难掩内心对卢沉先生的追思与感激,会场几度的哽咽不仅令我们观者动容,显现了他敦厚的文化品质之外和深藏的一颗感恩之心,这种品格无疑会直接融化在他的作品中。所以,在徐惠泉先生的作品中,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真挚和朴素,真所谓“洗尽铅华始见金,褪去浮华归本真。”所以,他的作品中,无论是工笔还是写意,是高士还是仕女,都不见那种甜俗、媚滑,甚至有点高冷、苦涩与苍拙。他笔下的仕女系列,具有典型的江南文化和古典文学的人文意象,“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一种对江南理想境遇中的想象。而他最具代表性的高士系列,无疑是他内心深处的一种自我的精神镜像与文化观照,一种对寄身于理想山林的愿景,“拨云寻古道,倚石听流泉。”他持续描绘古代高士,实质是以一种怀古的思绪对理想的精神家园的虚构与寄望,宏大尺幅的叙事性描绘,则是他自己内心试图超越现实境遇的理想精神抱负的外化彰显。
徐惠泉林泉高致235cm×735cm纸本水墨202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