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犁新著《喧嚣与孤寂：二十世纪美术史研究札记》出版发行

喧嚣与孤寂：二十世纪美术史研究札记

著：王犁

出版：浙江文艺出版社

书号：9787533979775

版次：2025年6月第1版第1次印刷

装帧：平装32开268页

定价：55元

《喧嚣与孤寂:二十世纪美术史研究札记》，浙江文艺出版社2025年6月出版。是中国美术学院教授王犁的一部美术史研究论文集，收入作者近十年来有关二十世纪中国美术史研究的论文十篇，在二十世纪美术史研究的整体性之外，王老师选取了更为个人化的视角，对一些主题和艺术家做了大量的文献梳理，努力呈现一种历史事实，进一步探究艺术与时代的关系。作为一位美术学院教育工作者和画家，王犁老师撰写研究文章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史论，更多了些感性体验与趣味，他研究20世纪的人物，也研究艺术现象，他认为每个人的艺术轨迹都是一个个案，都可以作为现象来研究。

目录

序 情怀与发现 刘新

谈浙派人物画研究

浙派人物画缘起与影响

潘天寿的人物画

从诸乐三的速写谈起

黄羲的早期活动信息

激越年代的努力

——1949—1976年浙江美术学院素描教学变迁

丁立人的美术史意义

黄宾虹《临倪瓒山水图轴》

应均现象谈

1960—1966年的林风眠与傅雷

——《傅雷家书全编》钩沉

代跋：谈美术史研究

试读

黄宾虹《临倪瓒山水图轴》

浙江省博物馆藏黄宾虹《临倪瓒山水图轴》，纵116厘米，横42厘米。款识：一室萧闲无俗情，浦云沙鸟到阶庭。朋来直谅惟三益，心醉离骚与六经。旷世有怀头已白，经年不见眼尤青。抽毫濡墨多幽兴，写出溪崖月满汀。至正十年二月，余以事来荆溪重居寺，喜晤虚碧徵君写此志感。锡山懒真倪瓒。又题：此余临倪迂真迹，忽忽四十年，置行箧中，南北奔走，今于零缣败楮堆垛检出。癸巳冬日宾虹重题。白文印：黄宾虹。

原题无临摹时间，重题“癸巳”（1953）时黄宾虹已定居杭州栖霞岭，时年89岁。按“忽忽四十年”算，临摹时间大概为1913年，黄宾虹49岁，已定居上海，时任《神州日报·神州月旦》主笔，参与时事评论，与南社诸贤友善，搜罗古物，活跃于上海出版、新闻媒体、古物收藏界。1913年创设“宙合斋”古玩店于七浦路，以“绸缪古欢，晋接时俊”为宗旨，对黄宾虹这个时期在上海的作为，王中秀、洪再新两位先生做了较为翔实的考订。

《临倪瓒山水图轴》所提供倪瓒原作时间是“至正十年二月”（1350），倪瓒时年50岁，“然至正十年（1350），夏居常熟，冬至宜兴，自是踪迹多在苏、常一带，而清闷阁痕迹，不见于云林诗文中矣。至正十一年（1351）云林五十一岁，居宜兴重居寺，作《义兴妖（一作“异”）梦篇》”，荆溪重居寺在宜兴县城南门外，倪瓒《清闷阁集》卷一《四言诗》跋：“至正十年十月廿三日，余以事来荆溪，重居寺主邀余寓其寺之东院，凡四阅月，待遇如一日。余将归，乃命大觉忏除垢业，使悉清净，乃为写寺南山。画已，因画说偈。”“至正十年十月廿三日”是作《四言诗》的时间，倪瓒来荆溪重居寺住了四个月，寺院主人对他很好，四个月热情如一。“因画说偈”为临返时间，也就是说倪瓒六月来重居寺至十月返，而黄宾虹临摹的倪瓒山水图轴倪瓒原款时间为“至正十年二月”，应该不是这一次来荆溪重居寺时画的，但款文“余以事来荆溪重居寺”与该《四言诗》跋同，说明该年二月倪瓒也曾有事来过荆溪重居寺，画了这张画。

《清闷阁集》卷六《留别道翁二首》的前一首：“一室萧闲无市声，浦云沙鸟到阶庭。朋来直谅惟三益，心醉离骚与六经。旷世有怀头已白，经年不见眼犹青。江村又作思君梦，睡起长吟月满汀。”比较两诗稍有不同之处，“无市声”与“无俗情”，“尤”与“犹”，“抽毫濡墨多幽兴，写出溪崖月满汀”与“江村又作思君梦，睡起长吟月满汀”，实际两首诗非常相近。《临倪瓒山水图轴》上有“喜晤虚碧徵君写此志感”，在《清闷阁集》卷六中有《题陈虚碧画》一诗：“虚碧真人物外游，尚遗余迹雪鸿洲。城荒鹤怨无穷恨，雨骇风惊满眼愁。红树青山栖白鸟，碧花翠蔓引牵牛。我来仿佛三千岁，清浅蓬莱几度秋。”从“题陈虚碧画”可以知道，这个很高兴遇到的“虚碧徵君”也是业内同道。

浙江省博物馆还藏有黄宾虹《林亭孤坐图轴》，纵112.2厘米，横42厘米，为《临倪瓒山水图轴》的一张仿作。款识：林亭孤坐夕阳低，烟雨空濛鸟乱啼。谁过小桥寻古寺，修篁夹道似云栖。戊午冬月，时归里门，读江海门参军诗，检前十年旧作画。因题其上。朴存。白文印：黄质私印。

戊午（1918）冬月为题款时间，当时黄宾虹回到家乡潭渡，读乡贤江观涛诗，“检前十年旧作画。因题其上”，作画时间为1908年，就画风分析与1908年的并不相似，仔细读画可以看出，粗笔为后加，应该是未完成之临摹，补款时改成，然后补款记忆的时间，但黄宾虹面对这张倪瓒作品的时间区间（1908-1913）也应基本有数了，地域区间则是歙县、安庆、上海。

由此带出来的问题，就是黄宾虹临摹的这张“倪迂真迹”究竟是怎样的一件作品，黄宾虹临摹的原本是原作还是印刷品。朱仲岳编著的《倪瓒作品编年》里“至正十年”条收录有“二月写《荆溪感事图》”，录有这首题画诗，内容与宾翁临摹作品录合，编年作者存案：“作画草草，无倪氏气息。疑是伪作。”并提供图片信息出自《名画搜奇初集》。《名画搜奇初集》开本系8开，12幅，白宣珂罗版，文达书社1920年初版，封面为郑孝胥题字。这本珂罗版画册出版于1920年，而黄宾虹临摹（1913）与仿作（1908）的大概时间在前，故黄宾虹更大的可能性是面对原作，为他经手或身边友朋的藏品。《名画搜奇初集》目录：倪云林《荆溪感事图》（陈白沙题），徐文长《画芭蕉猫蝶图》，项孔彰《松石图》，蓝田叔《仿黄子久山水》，释石溪《山水》，释石涛《天中节景》，汪涤崖《仿黄子久山水》，黄凤六《仿董思翁山水》，沈南蘋《画猴》，钱箨石《竹石》，黄雨先《花鸟》，费晓楼《画五子折桂图》。倪云林这张《荆溪感事图》为首图，珂罗版旧书虽模糊不清，也大概能看清署名白沙的题识：“学（？）岩对直雅宜小，穹林岖杂（？）临苍湾。幽人遁迹在其麓，有子读书常闭关。白沙题。”白沙，画册目录署陈白沙，乃明代书法家陈献章。看到目录中也有黄宾虹先祖新安画家黄凤六的名字，并著录小传：“黄吕，字次黄，号凤六山人。歙人，山水、人物、花鸟、虫鱼皆臻妙境。工诗文，书法晋人，并工篆刻，晚年益朴茂，作画每以自镌印钤之，人谓之四美焉。”大概知道此画册编辑出版也有黄宾虹的影子。也就是说从仿作（1908）、临摹（1913）到图片出版（1920），十二年的时间中黄宾虹有机会接触到这张署名倪瓒的作品。假如是1908年就见到这张署名倪瓒的作品，那时黄宾虹还未出新安，虽往来于沪歙间，交游不像1909年定居上海后广，题仿作“时归里门”，说明是题字时检出留在故里的旧稿。从这些细节，基本可以判断这张署名倪瓒的作品，为带往上海的新安旧藏。

容庚于1944年著《倪瓒画之著录及其伪作》，将“诸家著录，去其重复，得二百九十一幅，附录八十五幅，今得见者仅四十余幅”。他把明、清、民国可以检索的著录进行梳理，“今将倪画分为三等，较可信据者为正录，疑信参半者为别录，灼知其伪者为伪作”。万新华的《20世纪以来倪瓒研究综述》评价容庚先生这篇研究成果：“此文辨讹订误，勾画出倪画真伪的大致面貌，为倪瓒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基础材料。但容氏所见的真迹或影本也不过四十八幅，由于历史条件的限制，也有真迹为容氏当年所未见，故此文在今天看来，还是有着明显的不足和缺憾。”虽有种种遗憾，但也为我们描画了倪瓒作品著录的基本面貌。这件黄宾虹临摹的署名倪瓒的作品《荆溪感事图》，未见于其正录、别录、伪作三部分编目里，也就是说有明代陈白沙这样重量级人物题跋的倪瓒作品，却未见明清较为重要的书画著录。“白沙”款诗与《清闷阁集》卷四《至正乙巳五月廿三日画雅宜山斋图并题》前半部分近：“灵岩对直雅宜山，穹林巨石临苍湾。若翁遁迹在其麓，有子读书常闭关。”《雅宜山斋图》录于都氏《铁网珊瑚》《妮古录》《书画舫》《珊瑚网》《书画记》等书，容庚《倪瓒画之著录及其伪作》将其编入“正录第一目录六十”。传承有序的倪瓒作品，也是后代编辑《清闷阁集》时了解这首诗出处的依据。

从珂罗版署名倪瓒《荆溪感事图》看，其大概同意朱仲岳编著《倪瓒作品编年》的见解：“作画草草，无倪氏气息。疑是伪作。”《荆溪感事图》题画诗信息出自《清闷阁集》两首中的跋文和诗的前半部分。署名“白沙”的题跋也出于《清闷阁集》“题雅宜山斋图”前半部分，而作为明代中期著名诗人、理学家的陈献章面对这张倪瓒作品，为什么不自己作诗抒怀，而摘抄倪瓒的诗亦不加说明，也是“白沙”款跋的疑点。

令人不解的是黄宾虹早期不论画之真假学习临摹，或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但经过故宫鉴画，经典巨制过眼无数的四十年后，仍题“此余临倪迂真迹，忽忽四十年，置行箧中，南北奔走，今于零缣败楮堆垛检出”。补款者感怀南北奔走光阴忽忽，后来者难读其意。检索黄宾虹最后捐赠浙江省博物馆1038件古近名书画目录，其中并没有这件倪瓒《荆溪感事图》。据黄宾虹女婿赵志均先生提供的信息，黄宾虹捐赠书画文物中，古近名书画1958年3月清点数量为2283件，3月25日浙江省文化厅接收数量为1001件，比清点数量少1282件，3月25日文化部接收单为1038件。赵志均先生在《捐赠文物差错比较表》注“无法比较”。假如这张黄宾虹临摹过的署名倪瓒的山水画只是经手，让人想起洪再新先生《古玩交易中的艺术理想——黄宾虹、吴昌硕与〈中华名画·史德匿藏品影本〉始末考略》的宏论，在这本《名画搜奇初集》里大名头的假画与小名头的真画打包出版是有可能的，那么《荆溪感事图》题跋者谙熟倪瓒《清闷阁集》中留下的信息，给读画识跋者留有更大的回旋空间。

仅见《名画搜奇初集》署名倪瓒《荆溪感事图》或是伪作，而黄宾虹《临倪瓒山水图轴》却是真品，也留待我们进一步研究学习，思考一位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山水画家怎样面对十四世纪倪瓒这份特殊的艺术遗产。

（文/王犁，2021年11月9日于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25年6月出版《喧嚣与孤寂：二十世纪美术史研究札记》之“黄宾虹《临倪瓒山水图轴》”）

王犁教授吉语签条

福利：本次销售《喧嚣与孤寂：二十世纪美术史研究札记》，赠送王犁教授吉语签条一张（随机）。

实拍书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