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五年举办一次的国家级权威、综合性大展——第13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于2019年12月20日至2020年1月14日在位于北京东城区五四大街一号的中国美术馆举办。此次展览通过大数据多媒体、线上线下相结合的现代手段，互连互通，是新时代美术界分水岭式的一次重要事件。在此期间，与之相应而生的褒贬批评也很自然的喧嚣尘上，同样，这样一场集全国高手如美术界武林大会十八般武艺尽皆亮相的展事，既为新锐画家提供了浮出水面一展才华的机会，也真枪实弹的极大考验了已成名艺术家们的胆识和再创能力，这也是美术作品展览的残酷所在，无论参展者名气多大，作品往那里一摆，良庸之间一目了然，观者自有评判。在此次展览的中国画展区，一幅由我国著名画家常朝晖先生创作的山水作品《在希望的田野上》（180cm×220cm），于众多参展作品中灿然夺目、引人驻足。其画面主体场景的平远开阔、墨色纵横、疏密得体，局部细节中的农机、牲畜，远处的乡间新舍等物象的自然点缀，交织出一派祥和欣然的新时代田野牧耕景象；而近景大树的处理让人颇感意外，这一处理方式，从较大程度上规避了由庸常和流俗带来的同质化表现风险，然而，画家如果没有劈石开山的勇气与自信，是很难把这传统构图样式中的“大忌”，处理得如此堂皇而奇巧的；而溢出画面来的整体气象则情绪饱满、正大光明。
缘此于这样一个契机，面对常朝晖先生近年来颇为壮观的巨幅山水作品的“标本”式的集中呈现，作为一个用二十多年时间对其创作进行持续关注并欣赏的写作者，我想我有必要也有义务，把我对常先生绘画的创新尝试再一次进行粗浅的说道，哪怕仅仅是窥得一斑。
如果把一位优秀而才情丰茂的艺术家的创作轨迹比喻为一条奔涌向前的内心河流，那么，河流两岸不断转换、更迭的葱郁峰峦、锦秀山川，则是艺术家绘事心路艰险、辛劳的见证。二十几年前，常朝晖，这位青壮之年便以其个性鲜明、辨识度极高的绘画风格成为全国画坛翘楚的画家，其作品一进入人们的视野（1994年，26岁的他，作品便入选第8届全国美术作品展），便引来学界及社会的广泛关注，这体现在这之后的十几年间连续不断的在国内各大官方重大展览上的频频亮相和获奖（详情在常朝晖艺术年表中多有记录），同时，对于他的这一创作个案的出现，学界专家如邵大箴、范迪安、徐恩存等也纷纷发表观点予以肯定和嘉许。正如邵大箴所讲：“常朝晖爱用以俯视为主的多种视点来观察和表现自然，常在‘尽收眼底’的描绘中，散发出抒情的诗意，构图别出心裁，画风自称一格。”此时期，常朝辉先生的作品长于全景式满构图，并用牛毛、解索皴的笔法交替穿插以及繁密的细笔勾染相互生发。但他这源于王蒙而不限于元四家的根植脉系，只不过是他系连传统的切入点，通过长期与王蒙等传统大匠绘画语言的对话，进而上溯董源、巨然和米氏父子，披麻皴、米点皴，以及率性自然的笔墨情趣在其日后创作中起到了心手相应的催化作用。其时，笔者2002年在由原中国文化部于国家博物馆举办的“画说世界遗产28处”大型画展上因其作品在展厅中的鹤立不俗，从而几经寻访得幸与常先生本尊邂逅，并以《常朝晖作品蜕变“三级跳”》为主题，分为“破茧——灵性的闪耀与生发”“化蝶——灵动典雅情境中的超然”“展翼——艺术潮头搏弈的必然立场”三个大的章节，对常先生这一时期的创作心路做过粗浅的梳理。一时间，在大量拥簇者的临习、追模下，“常家山水”的提法如初夏之新荷浮出了水面。这也难怪，在中国画悠久的历史创作长河中，经典林立、名家如云，如果想开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绘画疆土，难之又难，一旦有“破茧”者化蝶而出，其亮丽华美之姿，自然会引来欣赏者的赞叹与期许。但常先生是智慧且理性的，正是光环萦绕、鲜花簇拥的好时节，他却一个“猛子”扎入生活的海洋，再次进入了一个新境的“深潜”！抛开身后的繁华与喧嚣，这一“潜”就是十几年。
十几年后，常先生从少年早慧到现如今的已过天命之年，已然将几十年的绘事磨砺收放自如的尽皆倾注于作品中了，我想他完全可以自豪地说，他不负韶华。在他近些年的作品中，个人情感、画面构成、墨色渲染等等诸多元素的大胆改良并汇入，使得他的作品面貌更具个性、画面构成更加奇绝、笔墨语言更加耐读；多年的写生经验与课徒积累，使得他的创作空间也更趋开阔、自由而丰富，创作主体更加贴合时代脉搏。我将常先生这一创作成熟期的作品，指认为：一个中国当代艺术家对内心山川的正式命名。
对于一位成熟的艺术家来说，其作品“蝶变”的过程，痛苦、艰难程度不亚于“分娩”，这也是有些绘画者穷尽一生也未走出内心的“牵绊”的原因，通过对常先生近年来创作动态的梳理，我大体以“玉化”与“器成”两个阶段来对其近十几年作品的跃升来进行简单表述。
首先我们来看其作品是怎样“玉化”的。在物质属性中，“玉化”是指原有的碳在长时间的地质作用下，逐渐被无机物取代的过程，但其先决条件也就是它主要的形成物质为蛋白石玉髓。没有蛋白石玉髓、二氧化硅等无机物的存在，是绝对不能称为“玉化”的。那么，常先生的作品十几年前便在同时期的山水画家中当然的自成一格，他的绘画面貌是新颖的其精神内核是完整可供界定的，那么，我们说其作品本身的“蛋白玉髓，二氧化硅”已然具备，并且特征凸现，接下来，就是时间河流的冲洗、文化外因的磨砺了。通过对常先生多年创作动态的关注，我发现，他对自己的创作状态和未来作品的发展走势是非常理性且清晰的。正如他在《开元山房随笔》中所说：“有良知的艺术家通过不懈的追求，似乎看到了艺术创作中的自信与担忧，领悟到了当代艺术实践中长期以来潜在的深层危机，这种危机恰恰来自于我们已经习惯于艺术的标签化、政治化、世俗化和图解化而失去了艺术本身的传承与变革。……艺术要面对的道路仍然是漫长的，是考验一位真正艺术家智慧的关键。”他对艺术创作规律清醒的认知和对革新的理性把握，使得他在行进过程中从容而自信。为了给自身创新精神以“加持”，让自己的创作触须时刻保持敏锐，他把大量的时间用于写生和游历，他的足迹遍及欧亚各地、祖国名山大川，这从《山东画院“美术家系列丛书”常朝晖》卷所载大量的写生作品的地域属性中多有体现。难能可贵的是，他把每一次的写生都当作一次作品创作的过程，在物像表现与画面截取上多有再造。他以传统表现技法来推动写生，并在与大自然的接触中消化古法，从而提炼出自己的笔墨样式，并与老子的“道”中体现的含蓄、玄远太虚的朦胧之美的哲学精神相契合。“遍历山川大河，真正做到了石涛所说的‘搜尽奇峰打草稿’才有世下所享盛名；像荷兰的梵高，为找到绘画的素材和感觉，顶着烈日和狂风去写生，以至于多次重病才创造出令后人感叹不已的不朽作品。”由此可见，对于自我“艺术之玉”的打磨，常先生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孔子有“君子不器”之说，但什么才是真正的“君子不器”呢？放眼当下，先要成（大）器，进而才有资格谈“君子不器”。“不器”与“成（大）器”其实并不矛盾！接下来，在看常朝晖先生“艺术之玉”的“器成”，我们不难发现，他是在以“为学者成其君子之道”，用君子之道来对自己内心山川正式命名，进而使其作品“常家样”的确立更加顺理成章。这一时期，他重要的代表性的作品有：2016年创作的《向王希孟先生致敬系列》（120cmX240cm）《雄立万仞》（360cmX180cm）、2018年的《中俄万里茶道》（480cmX260cm）、2021年的《新鹊华秋色图》（200cmX600cm）、《华照图》等等。面对常先生的这些鸿篇巨制，除了震惊于创作者非凡的笔墨驾驭能力及谋篇布局的独到匠心外，他以丰厚的艺术学养、精湛的艺术技巧，打破了传统山水画的三远法，压缩了近景与中景的空间，进一步探索、拓宽了山水画的造境与平面化处理之间的关系，甚至于表现出了玄幻的奇特效果。更为令人欣喜的是，从他近几年这些具有标志性的作品中，我们读到了久违了的意寓之美，更为准确的说是艺术家赋予作品内涵的文学意蕴之美。这在诸多前贤大家的作品中普遍存在的优质内核，我视其为作品的灵魂所在，也是评判艺术品是否能成为经典的重要参照。在很长一个时间段，当代绘画重形而轻意、为求速成痴于制作不擅修养的现象，让绘画作品中可贵的“文学性”曾经一度丧失。一件璞玉的“成器”除了先天条件外，更为重要的是“成器”过程的匠心与功力，那么我认为，常朝晖先生的这种匠心与功力得益于他对文学、哲学等精神修养的从未间断的自我填充、消化、吸收。这在他作品上所题的长跋中也可得以佐证。在常先生工作室空间中占有极大比重的书架上，内容涉及古今中外画史书论、美育哲学，文学音乐、舞蹈体育等大量藏书，这些已经附着了人为盘剥、磨损痕迹并呈现出时光“包浆”的书籍，构筑起了他庞杂的读书体系，尤其是对哲学、文学类别的阅读侧重。这些在绘事之余常态的阅读积累，层层叠叠的潜伏在他的心灵中，构成了他特殊的绘画心理反应机制并在创作中不断被激活和持续滋养。从这一角度来考量，我们不难发现，他作品的特质中绘画技法与心灵哲学良性循环的通道，在“文学气流”的冲击下是时刻保持血脉畅通的，也是自由烂漫与欢畅的。因此，他的作品传递给观者的视觉效果是耐读的、具有精神抚慰功能的，也是具有强烈时代特征和经典的。
近三十几年来，中国当代绘画在时代大浪及艺术市场经济的冲压、戏谑、操弄下，泥沙俱下乱象横生，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常朝晖先生的作品能够在此背景下还能沐风浴雨、砥砺出新，也实属难能可贵！对于他这样一个罕见的创作个案的出现，笔者羞于笔力所不逮，不能从史学角度对其进行更加详细而精确的诠释，实在汗颜。幸好，对于常朝晖先生作品的喜爱与认知已经大有人在，希望我这篇拙劣的小文能够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以引来真正学界行家抛开世俗的成见客观公正的，为后学提供一个可供研究的参照范本。
（文/冰岩，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诗人）
常朝晖作品欣赏
《万物朝天》276×222cm纸本设色2024
《润苍黎》220×200cm纸本设色2024
《春风》220×220cm纸本设色2024
《个园》180×198cm纸本设色2024
《故宫御花园一角》180×90cm纸本设色2024
《古运河畔南阳古镇》46×35cm纸本设色2024
《塔下村》46×35cm纸本设色2024
《云水谣古镇》46×35cm纸本设色2024
《云水谣古镇即景》46×35cm纸本设色2024
《云水谣即景》46×35cm纸本设色2024
《乐山大佛所见》46×35cm纸本设色2024
《柳江古镇》46×35cm纸本设色2024
《眉山三苏祠园中即景》46×34cm纸本设色2024
《上里古镇》46×34cm纸本设色2024
《下里古镇》46×34cm纸本设色2024
《雅女胡晨曦》46×34cm纸本设色2024
《烟雨中的四川雅安上里古镇》46×34cm纸本设色2024
《雅女湖》之一46×34cm纸本设色2024
《雅女湖》之二46×34cm纸本设色2024
（来源：中国传媒大学中国画研究院）
艺术家简介
常朝晖，山东画院院长，山东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山东省政协常委，山东教育出版社艺术顾问，一级美术师，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中国传媒大学博士生导师，中国传媒大学中国画研究院研究员，山东艺术学院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致公画院副院长，山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博士生导师，韩国新罗大学博士生导师，国家艺术基金评审专家，享受国务院和省政府特殊津贴专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