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曦林:有文化很可能就是另外一种艺术,没有文化的民间艺术是最朴实的。那么你是什么契机引起你对古汉画的研究与新汉画的创新呢?
王阔海:当时我35岁上解放军艺术学院的时候,我一个同学说:你王阔海笔墨再泼辣,造型再娴熟,但你的艺术风格有吗?那个时候就提出艺术风格的问题啊。这个同学提完后,我认真去思考,当时心里不是很舒服。但是私下里想他说的对啊,一个画家的成功在于艺术风格的确立,你的艺术风格在哪?自己的艺术坐标点在哪里,真是引起了我相当长的时间去思考,我往哪个方向找呢?我琢磨了文人画,一千年来对于民间艺术对于古典艺术很少吸收。我朦胧地觉得这块很空白,所以说我就有意识地买了大量的资料,其中包括汉画像石、巴蜀面具、安徽木雕等。
开始研究我的艺术触角,我到底要往哪个方向,此时我看到汉画像石刻非常震撼。再一个提到李存葆,他给我看了一个人家送给他的武梁祠的车马出行图,然后他裱起来让我看,对我触动也非常大,因为我过去看到的都是印刷品,那么看这个原拓给我触动很大,太现代了,这个马上还有马,人上还有人的平面构成,很浪漫,大汉民族的文化精神展现得一览无余,真是博大的、阳刚的、雄浑的、外放的、那种现代派的,使我眼睛一亮,如果说能把这个转换成现代水墨,把石刻形态转换成水墨形态,这个在中国美术史上是没有的,是前无古人的。我当时很激动,眼睛为之一亮。我还看了南阳的汉画像石刻的印刷品,有个骑射田猎图,也许是石头破损的模糊,也可能照相模糊,也可能印刷模糊,跟笔墨在那流动似的,恍惚间我看出一种笔墨的流韵,如果把这个转化成流动的现代水墨不得了。
刘曦林:你这个脑子很活,受到了启发与灵感,可贵的是你抓住了。有的人看到灵感一闪而过,没能抓住,而你一抓就是30多年,咬住这个不放。咬定青山不放松,这也是一种青山。
王阔海:我就反复的实验它,又是用胶,又是用矾。一开始尽量向汉画或拓片效果靠拢,逼近原拓。那一时期我画了《将相和》、《游春图》、《车马出行图》、《古汉画印象》,包括你给我写的《艺术的阔海》这篇评论文章,刊登在这本由沈鹏先生题书名《王阔海国画集》里,95年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发行了这本书,里面的作品有与壁画或者汉画像石拓片之间的那种感觉,我画了一批,当时展览后,你在我的《出征图》跟前给予高度评价,也给予指点,《出征图》主要表现汉代古将士、大将军出征壮行的场面。
当时由大作家李存葆先生撰文,其词曰:“余钟情汉画像石刻久矣,尔来去嘉祥、南阳探迹揽胜,则为震古烁今之汉代艺术所痴迷,我沉眠于石刻碑林之间,嗟叹大雅久之不作,先人无论凿马刻人,铭兽镂神,皆铁画银钩,摅骋技巧委蛇有章。余汲取古汉画石刻艺术的精华,表现古将士鼓鸣旌飘,驱坚策肥的出征场面,旨在壮华夏之雄风”。他这段跋文写的太好了。
当时我画了一批包括《孔子施教》、《将相和》、《游春图》、《车马出行图》等等,最给我启发的是《骑射田猎》,当时也许是印刷模糊,给我感觉好像看到一种笔墨流动的感觉,我也把这幅画画下来,这是一个真实的汉画像石的原拓,我把它转换成现代笔墨了。这里面实行了大量的笔墨转换。
刘曦林:总起来有几种转换,一种是传承,黑白是传承。金石味道和毛笔之间并没有矛盾,中国研究金石学的艺术家们从书法里面得到了很多启发,从篆刻里面得到了很多启发,也从青铜器的纹样里面得到了很多启发。金石学始终伴随着笔墨学,始终伴随着它前进。但它们俩融合古人并没有很多的发现,你这里有了转换,这个转换非常好,一个是把拓片中的平墨、死墨转换成了活墨,把浓墨、干墨、焦墨转换成湿墨,把这个平面的造型转换成现在的造型,墨色的转换,结构的转换,题材的转换,材质的转换,再将书法也加进去了。汉画像石的书法很少啊,民间画工的作品比较多。一个是坚硬的冷冰冰的刻在石头上的画,而另一个是在宣纸上渗跑的现代构成的水墨画,你在这两者之间实现了巧妙而重大的转换,这真是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