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此甲辰腊八(2025年1月7日)先生生日,以此短文怀思先生。
于希宁像(1990年)
1992年3月,于希宁先生来京参加全国人大七届五次会议,周日休会,余问先生有无安排,先生说没安排,遂请先生来寒舍共聚。问先生吃什么饭,先生曰:“吃水饺。”问:“多大好?”先生说:“小些好。”至3月22日,接先生来家。彼时,搬入北京安贞西里新居几年,居室尚干净,比“一枣居”(20世纪80年代居中国美术馆后院,门前有一枣树,故名)也宽敞些。龙庭兄同来,师生数人,连同家人如过年般围坐包饺子,其乐融融。余与父母无此聚会,先生与晚辈也难得同炊,师生聚会,如家庭团圆也。先生不饮酒,吃小饺子。余比着食指问水饺大小合适否?先生曰:还大。再小就是小拇指大小了,可见郎师母去世后,张师母照顾于师仍很细致。
于希宁与夫人在学生刘曦林家包饺子
午餐后,问先生以何为乐:“打扑克吗?”“不打。”;“下围棋否?”“不下。”;“打麻将吗?”“更不打了,我给你画画。”我家的桌案、笔墨纸砚都是凑合着,只有好纸——老学长邹强曾赠予一卷日本障子纸,高不及一尺,长约十米。老师很高兴,问:“画什么呀?”我说:“从学画角度,还是画四君子。”先生便从墨竹起笔,竹势通天入地,继画墨梅,自左及右回转呼应。先生没有画兰,却在中段泼墨大片荷叶,纵横交错中有白花舒展,这或许是笔墨构成的必要,或许先生如周敦颐般视莲为君子也。略歇笔,再画幽谷兰花,迎风而舞,末画菊石前后顾盼。先生是年79岁高龄,一气挥就,也有些累了,便言回家补款。众皆称好,予更是喜不自胜。还剩下一段纸,我说:“请先生把余纸带回,你自己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之后,听说先生又给我画了一张《水墨花卉卷》,比第一张还要好,还听说为我作画的缘由——山东艺术学院陈凤玉老师曾对于老说:“曦林的孩子病重,药费很贵,你得给刘磊留点画。”予闻此恍然大悟。所以此画在美国展出,洋人出高价索购,于老师言“为友人画的”,婉言谢绝。五年后,先生在中国美术馆办个展时,这两张画格外引人注目,郎绍君兄眼力够厉害了,他说:“你老师的作品,数那两张长卷最好!”
先生是“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大胸怀。他喜欢刘磊,后来把篆刻刀都留给了刘磊,我想先生画此画的动机当然是为孩子,但一旦着墨,也便进入了笔墨运思的境界,进入了花鸟画本体,而且画得自由潇洒风流,不像为展览而作宏观思维那么费神,所以有纯施水墨之高华。我素来喜欢长卷的结构,1994年曾给《国画家》杂志写了一篇《意出心思自风流》,介绍先生的《水墨花卉卷》(见附文),供读者欣赏。我清楚此画不仅是给孩子画的,也是为我、为后人作艺术典范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