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34cm
纸本
2025年
陈继儒句
28×20cm
纸本
2012年
曾三凯当然不甘心长期局促为辕下驹,他想逐步从小坂的笼罩中挣脱出来。他正处在第二阶段,面对的困难巨大。他面对的选择有三个:一是深入,在小坂奇石固有基础上,将其书法的美学含量深化再深化;二是立异,和小坂奇石拉开距离,形成明显区分;三是杂糅,将各种书体中所习得的诸种异质元素进行复杂的重组再造。
上述几种选择,均非易事。具体分析,可以看到:第一,深入不太难,风险系数较小,可以长期待在舒适区间,可以在熟能生巧中捕捉机遇降临的时刻,但是面对小坂这样风格极为独特的书家,长期深入,最终也还是小坂的Copy;第二,立异很难,它需要旺盛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还需要承担更多风险,有可能最终一无所获,也可能在山穷水尽之后迎来柳暗花明;第三,杂糅可能是最为合理、相对现实的选择,将来自于其他日本书家的笔趣和图式、将汲取于汉魏碑刻的力量和气质缓慢地注入既有的程式。我这里所说的“杂糅”和“立异”,存在重叠和包含关系,大体可以理解为,“杂糅”是一种温和的“立异”,“立异”是刻意与师从对象反向推进。这个关头,书法家才真正进入倍感孤独的深水区。
与小坂奇石相比,曾三凯在形式构成方面正在追求若干新变化,例如:在用笔上较多地尝试一些夸张的细长笔画,以此营造节奏变幻;在结构上努力将字形拉长,形成纵肆、潇洒的局部造型;与小坂奇石经常呈现的字密行疏章法不同,曾三凯经常尝试字行齐密的布局,试图以空间的紧张和满密来强化作品整体的力量感。这些尝试,既有可喜之处,也有不成功之处。面对曾三凯提供的原作或图片,我曾从离合关系角度加以观察,凡是那些趋近于小坂的作品,看上去都更有韵味、更加出色;凡是那些凸显自我、试图挣脱小坂风格笼罩的作品,也即试图“杂糅”和“立异”的作品,都成功率偏低,有的作品甚至给人别扭的观感,存在整体或局部不协。这就说明,“杂糅”和“立异”并非易事,需要经历一段反复不已、渐变渐佳的过程,绝非唾手可得。
曾三凯一直在努力。他的努力我所感受到的主要有三点:第一,他不断拓宽自己的知识视野,维系自己的艺术雄心,对人文学科的广泛进展长期葆有热情,在很多书法家张口“天分”、闭口“直觉”,盲目自负于自己的神秘禀赋的风气下,这尤让我刮目相看;第二,他不断拓宽自己的临摹范围和趣味幅度,追溯到帖,也勠力于碑,不仅上溯日本古代书法例如藤原佐理和光明皇后的墨迹,而且长期对汉碑和北碑都矢志追摹、毫不懈怠;第三,他不拘一格地从周围的艺术家中吸收养分,不拘泥于其身份、背景、荣誉、市场,而是依靠自己的眼光和趣味来冷静判断。第一点至关重要,师古师今,终须师心。若此心浩大,则思接千载、心雄万夫、神游江海、无远弗届。创生无限,端在此心之浩大恢弘。
可贵的是,曾三凯对传统艺术的崇高庄严心存敬畏,他从来没打算一蹴而就,而是将漫长的学思创变过程视为当然。既往的学习传承都是过程而不是目标,秦汉晋唐碑帖俱为津梁,小坂奇石书迹亦是舟楫,此生艺术长旅的最终指向,终将是苦心孤诣、凤凰涅槃的个人创造。
廿年交往,我们曾围绕一些具体的艺术家和艺术作品多次交换观感,我因而见识到曾三凯的复杂、细致和敏锐。从他的实践可以推断,当下书坛仍有一批热情洋溢、意志坚定者在执着探寻,无需世俗名利加持,无需廉价的赞美维系,追求无限的书法初心始终不改,如颜回之怡然自得。书法和其他传统艺术一样“入门容易深造难”。期待有成就的书法家脱颖而出,人们需要耐心。我愿意继续观摩曾三凯的挥洒,直到他大成的时刻。
(文/许伟东,湖北美术学院教授、文艺学博士,2025.5.22;来源:珞格美术馆)
作品欣赏
白居易《江南好》
28×20cm
纸本
2019年
杜甫《饮中八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