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缘堂 韩天衡
说到提炼浓缩,商周铜器上变形奇诡到出神入化的人物禽兽图饰,是可以大开眼界,拓展艺境的。此外,读书、赏古、善书、擅画,乃至像张旭、怀素般怀抱天地用心去观察生活,打通艺心,对于鸟虫篆印的创作都有事半功倍之效。
武意 汉
其四,鸟虫篆印决定了它不能摆脱描龙绘凤、极尽添饰的属性。但初习者易犯缠绵过度,叠床架屋之弊。堆砌、芜杂、拥塞、板滞、纤巧、俚俗皆是要力求避免的。我的体会是,鸟虫篆印,在浓妆艳抹之际,尤当注意在加法里做减法,在乘法里做除法,不蔓不枝,虚实相映,方显出金刚手段。它理当绕萦不失严庄,迂荡不失筋骨,气满不失神清,妩媚不失内质;既经营于“无中生有”“尺水兴波”,又落实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笔者虽视此为山外之天,遥不可及,然务必树高标而践行之。
其五,鸟虫篆印的用刀技巧,在周秦两汉、明清印人的作品中,很少有参照和借鉴。因此,我们尤要重视对其用刀、运刀技巧的理解、感悟和把握。篆刻艺术,忽视、蔑视用刀,都是观念上的大碍。“篆刻”一词本身清晰地表明“篆”之重要,但“篆”再佳,而失于刻,何来上佳的“篆刻”?印人七寸钢刀在握,妙在令线条柔而刚、畅而涩、圆而方、健而韧,乃至有“折钗股”般丰满的书写感。我的追求是强调刀之角、刃、背兼使,切、披、勒并用,刀作笔使、八面运锋,在流动中求古淳,在盘搏中见空灵,如行云流水,若轻烟缭袅,让刀在窄迫到方寸的八卦阵里舒心畅达地环游。笔断续则意味长,刀生韵则其味厚,印空灵则其味鲜,以期生大自在,得真烂漫。笔者强调刻鸟虫篆印运刀的流走而不黏滞,胆壮而不粗率,劲挺而不薄削。然而,“刻”毕竟是“篆”的后继,再精妙的用刀技巧,皆是创作中的一环而非全盘。刀法永远不可能越界去弥补此前配篆与章法上的缺失。篆之失,是本之失,因此,要创作一方出色的鸟虫篆印,先得下大气力去推敲配篆和章法,我至今还存有一印的构思稿,先后竟达五十三次的修改。九朽一罢,知白守黑,抒情畅神,始终是第一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