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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天衡 | 篆刻六忌

韩天衡 | 篆刻六忌
2025-08-28 13:54:18 来源:中华网山东频道

以我几十年刻印的心得与教训,有几点是特别要防止和注意的,我归纳为篆刻六忌。

一 忌草率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要深思熟虑,推敲其侧,所谓“宁静致远”。草率,是篆刻创作第一要忌讳的。这可以从几个方面来考虑:

第一,字的篆法。

比如你要刻一个“天”字,篆书中不管是甲骨文,还是金文、小篆,都有一个基本的结体。不同的书家融入各自的书写性格以后,这个字就产生了多种面貌,所以不是一字一态,而是一字多态;或安静,或奔放,或正,或欹,形体上可以处理成扁的,又可以处理成长的,正倚反侧,长短肥瘦,在不同的人手下,不同的书写环境中,处于变化之中。

比如,别人请我刻三个字“心无累”(图一)。这三个字要安排到一方印章当中去,就要考虑这用什么样的形态,让它表现到最佳状态,反复琢磨、推敲;而不是反正这三个字的篆体我都会写,拿起刀来不假思索,扎扎地刻去这样一种状态。创作不是那么简单。所以说,字一定要推敲。

图一心无累韩天衡

第二,章法也要认真推敲。

在篆刻史上一些印人之所以难以成为大家,往往犯了一个最大的忌讳:创作程式化。他找到了一种刻印的模式,觉得非常熟练了,味道很好,不管印文是三个字、四个字还是五个字,也不管是唐诗、宋词或其他什么文字,反正就用这个程式来套。我以为,作为一件真正的艺术品,要一印一面,要百印百态,要有滋味、有意趣,给人家有想头;应该从印文中生发章法,而不是用一个现成的章法来套用印文。有些印家的作品,看他一方和看他一百方,感受是重复的。相反,真正有大成就的篆刻家,每一方印作给你的感受都是不一样的,这就是推敲提炼的结果。章法变成一种公式,印作好像都是一个模子压出来的,这是很犯忌的。不管你喜欢或不喜欢吴昌硕的印作,吴昌硕从40岁到55岁之间创作的这一批印章(图二——图五),我觉得非常有想头,里面有很多艺术内涵的东西,我们现在还没有深入研究和阐发。粗看他的印作粗头乱服,实际上每一方印内在的精气神和他要表达的东西都是有差异的,他的想法就是为这方印定制的,而不是用一种笼统的想法来表现那么多印作。再来看齐白石的印,与吴昌硕相比较就有很多欠缺的地方。当然,我现在不是阐述风格的高下,只是谈章法的推敲。

我个人的经验就是强调古人讲的“计白当黑”,实际上就是虚实关系。我教过很多学生,当初普遍的状况是:学刻印的前十年,基本上脑筋都动在印文怎么写上,比较注意“实”的地方,即字的笔画线条上。可是,汉字转化为篆刻艺术中的造型对象,就要研究实和虚的相辅相成。一方印章,在印面上划一根线条,我要表现的就是这根线条,但从章法来讲,它就产生了两块空间。如果写一个“十”字,从表面看,关注点落实在这两根线条的姿态上,但它分割出四个空间,不单单文字本身的经营,还必须处理好文字线条与空间的关系,才能获得既对立又协调的完美、和谐。所以心思都用在“实”的上面是不够的,对“虚”处即空间的把握上有时比“实”处更重要。什么是最好的章法?明代人就讲“疏处可走马,密处难插针”,邓石如讲得更完善一点:“疏处可使走马,密处不容插针。”它强调的是书法、刻印中的虚实关系,是非常深刻、重要的美学原理。但如果我们简单地理解它,将“实”的元素都放到一个角落里,百分之九十的地方都空出来,称之为“计白当黑”,称之为“密处不容插针”“疏处可以走马”,这就是机械唯物论了。真正有深度的“计白当黑”,不是一个层面的关系,是多次反复深入的辩证关系。第一个层面强调了虚实关系,但是再往深处考虑,“虚”处须要有“实”的成分,“实”处又须要有“虚”的成分,这样往深度去开挖章法构成的虚实关系,才是我们说的属于辩证法的“计白当黑”。所以我们在思考章法的时候,要记住留白的重要性、虚处的重要性。

我记得在20世纪80年代看中国女排的比赛,对垒古巴队,都是高手。那边一个球扣过去,这里救起来,掂三下又扣过去,又被救起来打到对面。我看出其中的虚实关系。一个球扣过来,另一方总有三个人有参差地站在网前,还有三个人的位置是疏离的,这个布局不是教练指挥的,她们是跟着球路,随时相应地形成的默契,始终有的放矢地运动着。这使我联想到篆刻的章法。如果我们打排球每边六个人,画六个方框,每个人只能定在方框位置内活动的话,这排球还打得好吗?刻印也是一样的,刻六字先划六个框框,不能越雷池半步,这就不是一种灵活高明的章法。现在很多地方高楼林立,给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相反来到清澈的月湖,旁边有茂密的树木,再加上有些合适的房子相匹配,这也与印章的章法相似。我举这些例子无非要说明,章法的推敲,特别是对虚处的推敲很重要。虚实、黑白关系的原理都是相通的。

我年轻的时候想法很幼稚,刻印常不写稿,涂上墨,拿起刀来就刻,表现自己的本事。三十几岁时在李可染先生家里,李老和我交情很深,谈得也很投缘。他让我刻印,我想就当场完成吧。十分钟刻了三方(图六),李可染先生还表扬我。出门的时候他对我说:“天衡,我送你一句话,叫作‘天才不可仗恃’”。这句话对我后半生的影响很大。我40岁以后刻印反而都是认真写稿子,直到现在,刻一方印至少要写五稿以上,我的儿子数过,多的时候前后写了四十二稿。因为明白了搞艺术不能凭才气,更不能凭傲气。在众多的艺术门类里面,篆刻是天地不大的一门艺术,所以古人讲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凭自己的一点才气想怎么搞就怎么搞的话,也许自己一时很得意,但是,三年、五年或者更长时间后再来看这些作品,可能感觉大不同了。古人讲“悔其少作”,我现在看到自己早年的作品,真的会出汗,感到很难为情。所以我搬过三次家,每次都撕掉不少出版过的书画,就是因为自己看看不满意了。搞艺术也是一种事业,要全身心地放进去,要呕心沥血地探索,甚至于有时思之不得,让人感到一种死去活来的状态。所以,搞篆刻艺术的人,一定要忌草率。

图六可染韩天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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