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巳春正,应梁江先生力邀,我南下岭南,奔赴一场艺术盛约:“天行健——梁江学者书画50年”开幕活动(广东省美术馆)。梁江先生是我极为崇敬的学界前辈,更是在美术界享有盛名的著名学者、美术史论家、书画艺术家。先生有展,真诚相邀,我必定躬逢盛事,与有荣焉!
动身前往广州之前,我亦大概把梁江先生先前的两地同名展览做了一番深入而又详尽的理解和认知,始知其于癸卯、甲辰之时分别在江门市美术馆、深圳关山月美术馆先后举办展事,社会反响极其强烈!我深知梁江先生治学之艰辛,而今且以学人、书画家等身份频繁活跃于美术界,个中滋味感慨良多矣!上世纪五十年代,梁江先生出生于广东罗定,至七十年代,考取广东人民艺术学院(今广州美术学院前身)油画系,美术史又亲炙于美术史大家陈少丰先生,八十年代则又有幸北上负笈游学,考取美学泰斗王朝闻先生的研究生,可谓是“汲北学深厚,扬南学英华”(刘斯奋先生语),其视野开阔而涵养融会;梁江先生作为新中国美术事业的见证者和参与者,先后担任《美术》(中国美术家协会刊物)等杂志编辑,发表了诸多激浊扬清、承先启后的理论文章;其后他又主持编辑《东方》《广州文艺》《广东美术家》等专刊杂志,参与并承担《中国美术史》《中华艺术通史》《黄宾虹全集》《中国现代美术史》等国家级重大美术工程并出版《美术的魅力》《美术学探索》《美术概论新编》《广东画坛闻见录》《中国美术鉴藏史稿》等学术专著,发表大量学术论文及评论文章,特别需要提及的是,梁江先生以博士论文为基础撰著的《中国美术鉴藏史稿》是国内第一部美术鉴藏通史,为中国美术鉴藏史学研究做出了开拓性的、历史性的贡献!
实事求是地讲,梁江先生在美术理论研究领域成名甚早。倘若自他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在《广州日报》发表美术评论文章算起,梁江先生趋步踏入专业美术殿堂已臻五十载之久!八十年代他在考取研究生之时,既已成为全国美术界所瞩目的青年学者,前后约略发表专业艺术文论达四百万字之多!除却之,梁江先生组织、策划过多项全国性的大型学术活动。譬如“迎新千年美术理论研讨会”、“全国少数民族美术创作理论研讨会”、“新时期中国人物画创作研讨会”、“中国美术馆50年捐赠作品展”、“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美术作品展”、“其命惟新———广东美术百年大展”等,特别是梁江先生策划并主持的“黄宾虹国际学术研讨会暨系列展览”引发起国际性广泛影响。
以上所言,别无他意,旨在陈述一个事实,那就是梁江先生不仅仅是一位治学严谨的美术史论家,其艺术的背后是有着深厚的学养作为强大的理论支撑的。透过人头攒动的活动现场,得见梁江先生真气弥满的书法,我不禁大为震撼!梁江先生的书法源流,最远可上溯至东晋王羲之、王献之,与此同时,他又对元、明、清以来的赵孟頫、董其昌等诸家法帖用功甚为勤深,特别是唐代杨凝式、宋代米芾的书法,他一定是做过精深研究的。梁江先生的书法,不仅结体开张,雄强劲健,且取精用弘,碑帖兼蓄,这在梁江先生所擅长的行、草、篆、隶中清晰可见。自阮元提倡南北书派论,及至包世臣继起推崇北碑,再到康有为竭力推动“尊碑”,使得碑学成为近代书学的“显学”,然而,长期以来,在“碑帖结合”的探索路途中始终都不乏有识之士!梁江先生早在其《书法艺术的六个问题》中在书法结体、笔法、墨法、章法等诸多方面有着极为精辟的论述,从而充分论证了他在书法实践与艺术理论相互结合的成果展示,这一点可以从其最为擅长的行草书中奇异开张的结体、硬朗雄强的线条以及富于变化的章法中略见一斑。我想,直面书法艺术,梁江先生心中是有法的,但他又不拘于成法,所书皆为笔随心动之作,自成一体,蔚为大观也!在我看来,梁江先生的书法既有传统帖学中“风樯阵马、沉着痛快”的气场表达,又有传统碑学中“寓巧于拙、刚健雄强”的金石气息,尤其是他所写《天行健》《得心应手》《龙马精神》《博览精思》《天道酬勤》等书法作品,体式大开大合,气息恣意汪洋,格调疏朗畅达,清峻脱俗,令我驻足、沉思良久!
孙过庭在《书谱》中曾经写到,书法艺术当“达其情性,形其哀乐”,意即书法家通过点线之间疏密聚散的笔墨借此呈现、表达心象。这,在梁江先生多次所书的《桃花源记》《岳阳楼记》等作品中可以得见,且他在这两篇名作中亦是着力最多。梁江先生从艺生涯前后长达50年之久,其间阅人历事自不必述,梁江先生对于如何在人事代谢的“进退”洪流中把握自我,他绝然有着他迥异于常人的深刻体悟,甚至我的脑海里时常会闪现出这样的场景:每每夜深人静,梁江先生在结束了白日喧闹不已的尘嚣之后便抽身而隐于幽静之所,挥笔落墨,在砚田笔犁中守望、耕耘属于自己的那一方灵魂的净土,他是多么地陶醉于墨道桃源,而窗外的学术庙堂乃至文苑江湖早已为梁江先生置于门外,他以一颗“宠辱皆忘”的心境持守着一位文化学者的坚定信念和笃定情怀,不仅仅对话古圣先贤,更是“与天地精神相往还”,着实令人感佩!
张彦远有言,“书画本同源”。这,在梁江先生的艺术世界里体现得淋漓尽致!梁江先生原本就是广州美术学院油画专业科班出身,曾经接受过严谨的素描、速写学习和严苛的专业训练,特别是对于油画颜料的色彩,梁江先生是极为敏感而又兴奋的。偌大的美术馆展厅里安静地陈列着梁江先生创作的《祥云》《空山图》《秋日胜春朝》《恰是新寒细雨时》《声闻林天外》《吹绿东风又一年》等丹青佳构,梁江先生充分汲取油画艺术中的色彩元素并巧妙地运用到中国水墨画特别是花鸟、山水的艺术表现中,效果尤为凸显!他试图在努力使其笔下的画面产生出“诗情画意”的艺术美感,《秋山行》《家在云水间》《水乡》《十里青山远》等作品极好地诠释和呈现了王维所倡扬的“画中有诗,诗中有画”山水圣境!在现场,我当即被梁江先生的名为《二月春风》《静绿》等作品深深吸引,画面中绿色的点墨撩拨着我内心飞扬的思绪,其静也美,其舞亦佳,但足以撼人心魄!
我伫立并徜徉于梁江先生一幅幅充盈着哲理妙思的水墨丹青面前久久不愿离去!此时,林蓝女士和许钦松先生已经步入展览来到我的眼前,她指着梁江先生的那幅《南国一叶不知冬》,边欣赏边问梁江先生是如何画出如此的艺术效果,梁江先生并不避讳,坦诚相见,侃侃而谈。我身旁的许钦松先生与梁江先生乃是同窗,早先是学习版画的,后来通过自身的艰困琢磨和探索追求,在中国山水画艺术领域开辟出自己的艺术路径,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貌和绘画语言,卓然成为新岭南画派山水画家里的翘楚和领军人物(其艺术成就学术评介另有论述)。
艺术探求“会通之境”,更为可贵的是“兼能之通”!依我的眼光来看,梁江先生无论是学术研究、书翰挥洒、油画创作、水墨丹青均能做到自如地游走,所谓“游于艺”(孔子语),是也!梁江先生在诸多艺术领域的杰出表现充分体现出他的艺术才华,值得关注的是,梁江书法所流透而出的“清正典雅”之气正是中国传统文人、学者书法的美学特质,亦极好地印证了季羡林先生所倡导的“学者书法,不仅仅是艺术,更是文化”的艺术理念,梁启超、沈尹默诸位先生尚在,足堪可慰!
毋庸置疑,梁江先生作为学者型书画家,其在艺术上已然展现出“左手执卷、右手挥毫”的淡定与从容,堪称“知行合一”的典范。其书,品位高雅,格调清正;其画,更可以说是体正,气长!梁江先生的书画作品,体现出他良好的文化修养和宏宽的眼界学识,正如他自书的展览主题“天行健”,这可视为是梁江先生多年以来所寻觅探求的艺术气格!从梁江先生的身上,我们已然无比清晰地看到一位文化学者的文履心迹,已然无比深刻地感知到一位文化学者的博采贯通,他的艺术,作为学者的个案,呈现得是如此地阔大与丰硕,我想,这已经成为中国美术界的一种现象——“梁江现象”!“天行健——梁江学者书画50年”大展让我在艺林驱策的同时更是引发了我的沉思:在梁江先生之前的当下,我尚未得见有哪位学者像他这般有如此的艺术知名度和社会影响力!我为梁江先生的艺术鼓与呼!
拈花意觉三生梦,立雪功成九品莲!当我再次面对梁江先生的作品《花开十丈》,不禁吟咏而出了这样的诗句。抬望眼,陈金章先生(98岁高龄)为其书写的《风起岭南》四字在春和景明的岭南上空高高飘扬!梁江先生的艺术让我们再次领见到,学者书画不是可以只做洞箫牧笛的丝竹之声,它完全可以奏响黄钟大吕般的交响乐曲!
红尘熙攘苦修身,
岁月峥嵘犹自珍。
展纸清心研翰墨,
临窗寻句动诗文。
青灯陋室翻黄卷,
悟道弘良积善根。
自在平和养正气,
相知俱是画中人。
我以此诗相赠梁江先生并共勉之!
(文/赵景宇,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艺术研究院文学艺术创作员、研究员,北京陈少梅艺术研究会会长,乙巳五四青年节于京华)
艺术家简介
梁江,现为中国美术馆研究员、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广州美术学院和澳门城市大学博士生导师。
曾任中国美术馆副馆长、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所长、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副主任、广州美术学院中国近现代美术研究所所长。
2016年巴西奥林匹克美术大会评委和论坛召集人、2012年伦敦奥林匹克美术大会主任策划委员等。文旅部、教育部项目评审专家库专家、中央文史馆书画院研究员、国家近现代美术研究中心专家等。
早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油画专业,后考入中国艺术研究院获硕士、博士学位。曾任《广州文艺》月刊主编、《美术》月刊编辑部主任、《东方》月刊副总编辑、中国艺术博览会艺术主持等。
硕士、博士学业期间,作为主要执笔者之一参与《中国美术史》《中华艺术通史》《黄宾虹全集》等多项国家重点科研项目的撰写。
已出版《中国美术鉴藏史稿》《广东画坛闻见录》《美术概论新编》《美术学探索》《西樵小札》等多种个人专著,发表学术论文400余万字。
50年来,书法、绘画和学术研究相辅而行。作品曾在中国美术馆、炎黄艺术馆、中国国家博物馆及国外参展。近年来已举办十余次个人书画作品展览,印行《梁江书画选集》等多种画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