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突破身体尺度:孙博文的大幅绘画
在漫长的历史时期中,人类是以身体为尺度来丈量世界。绘画尺幅多数不大,画家不需要太多移动就能完成绘制,观赏者也是近距离观看、品评。文人的长卷、扇面、册页等形式更是方便拿在手上近距离品赏、把玩,绘画与身体之间形成互动。所以文人书画多追求文气、雅致,在笔墨上讲究笔精墨妙。进入现代社会,随着钢筋混凝土技术成型,建筑室内空间越来越高大,画家们为了更好的观赏体验,扩大画面,强化体量感和视觉冲击力。尤其是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以后,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尝试将画幅扩大到能够将人的身体包裹进去,画面大到“一面墙”,像壁画一样。抽象表现主义画家波洛克说他采用大尺幅是“(让自己)真正存在于绘画之中”。
《烟云生万象》496cmX143cm 2001年作
在中国画的现代进程中,大画幅既是建筑空间的现实需求,也是中国画需要着力突破的方向之一。虽然绘画的艺术价值不能用大小作为评价标准,但画大画是一种能力。画面大了需要较复杂的框架、更多的内容,造型、色彩的协调难度增大。除了技术层面的原因之外,大画难画还有意境问题,文人笔墨的小情趣需转化为框架上的大气象,前人积累的艺术成果需进一步的转化与创造。虽然明代中晚期大幅作品曾出现以王铎、张瑞图、黄道周、傅山等草书巨匠为代表的一段短暂而辉煌的草书高峰。但从明代中晚期直至近代,中国水墨画一直没有出现与晚明巨幅书法条屏相配的大作品,主要原因还是材料、工具、技术及审美等方面的累积不够。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能画大画,画好大画就是突破。潘天寿先生是中国唯一以大画见长的大师,在大幅作品中他将“指画”发挥到极致,用手掌、拳头,甚至胳膊作画,拓展了中国画的技术表现,将其高风峻骨,一味霸悍的特点发挥淋漓尽致。而孙博文则以大量三米、五米乃至十米有余的长条幅弥补了中国画坛的缺憾。在人生最后几年,他将主要精力放到大作品的创作中,诞生了千余幅质量精湛的大幅作品,令人瞩目。孙博文的大画探索体现了艺术家的敏锐和历史担当,大画创作也促使他完成了个人的华丽转型:从传统型画家向现代画家的转变。
《碧山别有天》421cmX96cm 2002年作
孙博文大幅绘画主要形制是长条幅,区别于常见的方形及纵横比接近的矩形画幅。在3米—5米,甚至10米有余的纵向空间中,若采用从上至下贯穿整个画面的方式,绘画难度将大大增加。孙博文巧妙地采取了层叠构图和S形构图,将长条幅横向分割为面积大小不一的空间,彼此呼应,分层后的空间更便于绘画操作,所以他的作品轻松自由,局部绘制在人体控制的范围之内,而整幅则突破了人体正常尺度,给人强烈震撼。这比那些耍蛮力,拉大拖把写字的作品高出不止几个层面。
《禅悟一径深》806cmX144cm 2002年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