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阐释性的观看笔记,以零散话语对应范勃个展的展场作品,因为倒置而倒置,因为错乱而错乱,因为诗性而诗意,因为浪漫而想象。追随作者的思路,在时空中穿梭,在已然与未然间往返,找到意义的投射处,找到隐藏着的那个他。“他”是一位穿行者,与“我”相应,而“我”是主动者,以二者对话的方式接应11个单元主题,在无解中求解,在各种被解构的意象中发现其重构的意图,在各种被转换的形式中明确其话语的边界。“我”与“他”构成文中的叙事主线,一切都被“我”的眼光所接纳,并以文字回应其“预言的寓言”。
对于实验艺术家,观念优先,方法至上,空间随遇而安,媒材随手拾来。一切看似随意,实则不然。其一举一动,都蕴含着他对世界的看法。展览,对其而言无非是一场对话,借题发挥而已。“预言的寓言”,是范勃再次推出的展览,其方式有变,即以11个主题分设单元,一个单元,一组作品,一个主题词,唤醒空间,唤起人的诸种感觉。在现实的端口,让你知道自我的存在,而在心灵的那一端口,你却明白他的存在。
神话,是寓言吗?神话是虚构,寓言是借喻,而预言是推测,但神话可以被借喻,预言的寓言,亦可警示世人。在时间的轴线上,过去与将来,拉开了人生一段长长的距离,神人的主题,或人神的关系,被范勃放在“建构性”的话语框中加以阐释,如人工水池、玻璃幕墙、铁栅格、脚手架、方立柱,加上附加的圆形的变异的爱奥尼柱式。展览的建筑空间,被范勃处理为一段叙事流程,在过去的方位上,既有古希腊神殿中的残缺雕像,也有古代中国寺庙中的力士形象。在新的语境中,它们只是一个文化符号,或者说是被观念化了的雕像。至于其内涵及存在的意义,却弥散在那些处理过程中,比如被装入玻璃方柱,被悬挂在室内空间,被图绘在平面的纸媒上,或被放在脚手架的间隔里。这些都是作者预设的,创作的意图在于此,讲述的故事在于此,寓言也在于此。说的是过去,那只是借此而言它,真正的意图在于未然。
每个单元都有一个主题,但不止一个故事。因为故事可以生发,文本可以改写,可以开启阅读,由一而多,以此充实展览空间。建构与拆解,作者的这两项工作贯穿始终,并处处显示其用心。神像不仅拆分,而且可以倒置或穿越,尺寸放大或缩小,维度不断调整。不知所以地来了,悄无声息地降落;不知所以地走了,还保持着飞翔的姿势。
一、已然与未然
在实验艺术领域,范勃关注的是人的生存空间,或者说,在空间中人的生存问题。人是主角,人在空间中行走,而展场可以汇集各种感知因素,是综合的、客观的、立体的呈现。人处其中,无不接纳。问题是你给予他什么,同时又引导他看什么或想什么。什么可见?可见之处又隐含着什么不可见的?什么可知,可知之处又隐含着什么不可知的?二者之间的转换,依靠“神”的力量,可这一切都得预先设定,那就是他。他可以在各种媒介中穿梭,借助已然之物,发现未然之境。
范勃《背影—21》综合材料绘画160cm×120cm 2024年
在佛山的“和美术馆”入口水池,范勃安放了一尊雕像,脸朝下,鼻子浸入水中,眼睛朝下,以避开与他人的对视(此为传说中的禁忌,避免他人被石化)。作者将其满头蛇发飘散空中,每一根线条都很优雅,充满着诱惑。这是其个展的第一单元,标题为《美杜莎的倒影》(图1)。美杜莎是希腊神话中蛇发三女妖之一。与其他两位不同,美杜莎不是魔身,是“凡身”(意为“有死之身”,见希腊诗人赫西俄德《神谱》第277行)、“好脸颊”(见《皮托凯歌第十二首》第16行,但希腊古风期雕刻中的形象并非如此)。后来,她被珀尔修斯追杀,砍下头颅,献给雅典娜,被镶在盾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