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处伤疤嵌在身上,弹片在肋骨里留了一辈子。1953年,他带着两把枪回到莱芜。没人知道这个挑着水桶、帮邻居修房的“老滕”是立过三次一等功的英雄。他把枪锁进木盒,把勋章压在箱底,不是想藏,是不敢看,因为每看一次,就会想起那些没回来的兄弟:那个给他留饼子的小周,那个替他挡子弹的班长,那个喊着“滕黑子,活着回来”的战友。他总说,活下来的人是欠了债的,要替死了的人活,替他们看山河。

1982年,国家管控枪支,部队领导特意为他开了持枪证,怕他的枪被收走。可他握着证却整夜睡不着。有邻居问他盒子里装的啥宝贝,他只说“是老物件”。他怕别人问,怕自己说漏了那些名字,怕眼泪忍不住。直到民警上门,他才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打开木盒。红绸布落下来,枪身的冷光映着他的白发,像映着八十年的烽火。

离休后,他成了红色宣讲员,拄着拐杖去学校或社区,讲杨家横的刺刀,讲朝鲜的雪,讲那两把枪的故事。讲到小周冻成冰雕的那一刻,他总会顿住,喉咙里像堵着什么,半天说不出话。孩子们问他:“爷爷,您怕吗?”他摸着枪托的裂痕,声音沙哑:“怕过,怕山河碎,怕百姓苦,可更怕你们忘了,这好日子是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