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朝辉 | 画道之中，水墨最为上

本文以王维“画道之中，水墨最为上”的经典论述为切入点，系统考察以水墨为主要表现手段的传统中国画从魏晋南北朝最早画论思想诞生时起，至南宋以水墨为主要表现手段的传统中国画发展成熟期间的发生、发展状况。指出中国画由“笔上运用”发展到“于墨上探索”是中国哲学思想升华后于绘画上的具体呈现。同时表明中国画的发展始终受到传统哲学思想的深刻影响，儒家思想推动了笔法的系统化，道家思想促进了水墨画法的发展，而禅宗思想则深化了其艺术表现的精神内涵。

中国古代画论《山水诀》（传唐代诗人、画家王维所著）中写道：“夫画道之中，水墨最为上；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工。”沿着中国画的发展脉络，我们看到了中国的禅宗绘画、北宋的米家山水、南宋的“马一角夏半边”，和为数不少的中国文人画，以及晚明大写意花鸟画家集大成者——徐渭的绘画作品，意韵之深远，成绩之显赫，足可令后人瞠目。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墨韵十足的中国画作品自唐宋时期起便远播海外，深得日本人的喜爱，在其影响下派生出了日本南画。到了近现代，中国画家远赴日本留学，反之又受到了包括日本南画在内的日本画的影响，继而催生出了中国的岭南画派。这样一来，选择以水墨为主要表现手段的中国画便在人类艺术发展历史上，从古至今，从国内到国外，画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当下，无论是从事传统中国画创作的艺术家，从事绘画教学的教师，从事艺术理论研究的学者，还是艺术接受者，都愈发强烈地渴望中国画回归本心，呼唤厚积传统文化。不难发现，学界当前在以水墨为主要表现手段的传统中国画创作、研究等领域，尚且缺乏对“墨法”的清晰阐释和专门讨论。对此，本文即以“墨法”与“笔法”的对比为切入点，明晰“墨法”的内涵，进一步梳理中国画以“墨法”为导向的发展历程。

一、“墨法”和“笔法”的区别与联系

中国画自诞生起，笔和墨便成为其用以表达情感、表现题材的重要媒介，中国画也因此常被称为笔墨游戏。中国画“笔中有墨，墨中有笔”是必然的，二者并不能完全割裂开来，只是在表现手段上可以各有侧重。五代时期画家荆浩就明确提出“吴道子画山水，有笔而无墨，项容有墨而无笔，吾当采二子之长，成一家之体”的主张，强调笔墨要统一。然而笔和墨虽经一管之笔而出，二者于相同之上却又有着各自不同的特点，可以说是一对完美的矛盾预设：

墨痕是笔中所含水和墨自然向下流淌晕染而成，形态具有不确定性，非人工完全控制，基本属于自然而为；笔划则由笔锋“写”“画”而出，形态确定，为人工写画而出。

墨痕呈片状，表现含蓄；笔划则呈线状，个性张扬。

墨痕氤氲、湿润；笔划则遒劲、干枯。

墨痕相较笔划变化较少，表现的是画者的文化底蕴；笔划则变化丰富，要求画者有较高的技术技法，透出的是画者的笔下之功夫。

墨痕具有“包容”特性；笔划则具有“强调”功能。

墨痕适合造境；笔划则适合绘形。

……

（墨多笔少作品）

图1，[南宋]梁楷：《泼墨仙人图》，纸本水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