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综合性大学来说,它们本来就具有计算机专业、信息工程专业等理工学科,可以随时整合资源,做跨学科建设,而美院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所以我们现在正在主动弥补这方面的短板,引进理工科方面的人才,例如刚从大连海事大学引进了新的计算机专家,跟我们的油画修复、设计类等专业都可以交叉合作。再比如,我们的达芬奇创新学院,由李泽湘教授参与进来帮我们培养师资队伍,也有着很好的推进,未来的工业设计肯定不仅只是外观和审美的问题,更要解决产品内部的传动和机械原理等一体化问题。
这两年,经过达芬奇创新学院的训练,广美其实涌现了不少获得天使投资、能够满足市场需求的产品,这是非常积极的信号。毕竟美院始终有自己的核心优势——审美。这是我们的根基,也是其他工科院校或者综合性大学在短时间内很难替代的。但在涉及跨学科交叉与其他领域整合协作的“大设计”层面,我们仍需进一步加强人才引进。事实上,目前的通识教育改革也已将这一点纳入考量。
ARTDBL:所以未来美院也会有更多理工科的博士来参与教学?
范勃:这是肯定的,修复专业就是在美术学中一个典型的艺术与科技融合的案例。虽然在今天,修复还划分在美术与书法的专业学位里,但它其实需要运用到许多计算机分析技术和化学理论,也需要较高要求的设备配置。
ARTDBL:在你看来,为什么过去我们那种细分跟专业化的教育,被认为是有效的,但在今天它已经无法再匹配这个时代的需求?
范勃:其实要看所谓的“有效性”是以什么为衡量的标准,过去是一种比较单一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式的选拔与成才模式,也是对传统的一种有效继承。它同时能够在宏大叙事中承担重要的国家形象塑造任务。如果从这两个标准来判断,这种培养模式是“有效”的,因为它能选拔出少数在既定体系中取得突出成就的人。只是在当下,这种“有效”也意味着大量的“无效”。那些没能成为这个领域里少数取得成就的学生,他们未来的路径是什么?如何在离开学院体系之后找到自己的持续发展?
所以,今天我们需要关注的是,学生是否具备将传统文化进行现代性转译和在地性发展的能力。我相信,经过四年本科教育出来的学生,进入社会以后都不应该只是在某一个固定领域内自我复制,而是能够根据自身的经验和方法去各自发展、拓展边界。当边界被打破,新的领域才可能出现。如今无论是学术界、科技界、产业界都很难再各自为阵、独自作战。过去我们常使用“跨界”一词,现在更多叫“交叉融合”,因为“跨界”本身就预设了边界的存在。
ARTDBL:以前各个专业工作室之间存在壁垒的这一问题,是否也源于在传统教育当中我们更加讲究师徒传承制的传统,你怎么看待这一问题?
范勃:实际上,如果教育变成所谓工作室样式的传承,这种形式上的延续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关键要看是否具备再创造的能力,而不是继承某种具体的样式或风格。即使我们学校的学生一出来就调皮捣蛋、引起争议,但这种不按套路是来源于他自身的思考和感受,最终形成自己的语言和方法,那我认为,这才是真正要培养的能力。
今天这个时代已经发生变化,“权威”已经成为一种“伪权威”,即使是主导一个工作室教学的教授也不能一言堂,他的工作维度也只限于所负责的教学方向、课程建设、教学大纲、教学指导框架,并且都必须紧扣他所在工作室的整体方向。同时,工作室内部的老师之间也要共同参与研究。所以,师徒传承的教育逻辑也已经无法再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