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地说,中国当代主流美术创作所体现出来的艺术运动与主题性艺术探索是人类艺术史罕见的。富有意味的是,西方艺术史在进入后现代主义阶段(被称作当代艺术),主题性恰恰是其艺术创作最重要的特色,甚至于提出什么样的主题才是作品的艺术核心价值。只不过当代艺术中的主题并不是通过架上艺术的再现叙事,而是通过新媒体或现成品来呈现这种富有哲学意味的主题观念——一种带有强烈的社会意识形态批判性、干预性和介入性的主题。可见,这种当代艺术的主题在某种程度上又区别于我们所讨论的主题性美术创作——是以鲜明的激进的批判意识取代颂赞、审美的主题。
中国文化艺术的传统很少有批判性、救赎性、悲剧性,这也决定了当代中国主题性美术创作的基本审美方式,并积极借鉴欧洲艺术再现性的主题叙事方法,这些主题性创作从体裁类型说,都可归为历史画,即便现实题材作品也可归为历史画创作,以绘画和雕塑为基本媒介,并积极借鉴现当代主义艺术有益养分,呈现出并不完全等同西方历史画的当代主题性艺术风貌。尤其是中国画在这种主题性创作高潮中不断发展和完善了笔墨与造型、时间等艺术表现力的探索。从这个角度来讲,主题性从来都是艺术不可缺少的一种创作意识,也是艺术家对社会现象、对人性心理表达的不可缺失的一种审美方式。
《艺术市场》:今年5月,第十四届全国美术作品展正式举办,此次展览可以说是过去5年来中国美术发展的缩影和汇总。结合前几届全国美展的展出作品,你认为近年来主题性美术创作面貌风格呈现出哪些新的变化或趋势,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
尚辉:第十四届全国美展在架上绘画和雕塑方面所体现的主题性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所鲜见的,也就是说,这一届全国美展自主创作的主题性最强。这是因为主题性美术创作已成为这个时代艺术的主体样式,这也必然会反映在全国美展的创作之中。
这次全国美展所体现出来的主题性特点和国家美术创作工程或项目那种命题创作有很大区别。因为艺术家并不是完成指令性命题创作,他们对历史与现实的理解也不局限在某个具体的事件和人物的再现描绘上,这也恰恰表明艺术家在进行历史和现实的叙事时可以自由择取,并突显艺术家的自我思考和对历史与现实截面的选择,这是艺术家创作主体性与创造性的一种表现。
这种自主性还表现在创作手法上,譬如有的作品是再现性的,但其中的场景或人物形象是虚构的,只不过作者是用相对写实的艺术语言来呈现;也有一些具有戏剧场景性的历史画,画面中展现了特定的时间、特定的空间和特定的人物;还有更多带有新具象绘画特点的主题性美术作品,即局部的人物形象是具象的,但整个空间的描绘则具有虚拟性。如封治国的作品《巨眼——纪念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组》反映了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启功等为代表的书画鉴定小组,邬大勇的《我的英雄》表现了五六十年代“两弹一星”的科学家形象,这些作品看似写实,但场景都具有一种虚拟性。尤其是《我的英雄》中将科学家们的形象设置在书架前,通过书架中展示的对“两弹一星”相关图像的收集,来呈现作者心目中的科学家形象。这样的作品就比那种在具体环境中去再现某个人物形象更有想象性,主题意涵也更加丰富,体现了当代历史画的特点。殷雄的《岁月流金——夏衍和同行者》、何军的《树大根深——狮子林与贝聿铭》等超时空的背景运用,呈现了当代视觉方式的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