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杭间老师谈到问题,手工艺到底应该怎么做?因为制定政策背后的这种思想观念还存在着问题,这个问题要不解决的话,我们可能很难为手工艺的发展指出一条正确的道路。
我先说到这儿。
邱春林:好的!吕老师从社会变革,包括中国产业发展进程跟我们谈到手工艺在今天国民经济生活当中,它的份额是被削弱的。我们国家去年的GDP是120万亿,各个统计口统计工艺美术GDP数量最高的是3万亿,占整个国民经济大概百分之一点多,远低于过去七八十年代的高峰期。刚才两位学者都提到今天出台政策的时候是不是要厘清大历史逻辑,准确定位今天乃至未来手工艺在经济生活中应该是什么样的位置,尤其要考虑它的经济和文化属性孰重孰轻?如何扬长避短等问题。我想手工艺经济要重新回到过去那个辉煌时代可能性不大,因为接下来面对人工智能的生产力的崛起,就连大工业生产力所产生的GDP占比也会大幅度下降。
抛开历史因素,我们单纯看中国当前因科学技术带来的社会变迁,如现代通讯、新媒体、数字设计的普及,连手艺人都已熟练应用新技术手段来传播自己的创作理念和技艺特色,过去名不见经传的竹编艺人、木雕艺人、金属工艺艺人,都能够成为迅速蹿红的艺术家。我觉得在今天这场社会生活的变革中,这个相对保守的行业中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正在主动把握时代机遇,争着做时代的弄潮儿。你们两位在这方面有没有注意到这是个时代的亮点?
杭间:在回答春林老师的问题之前我还是要提一句,刚才春林老师说到工艺美术产值在咱们国家到底有多大,我觉得这个问题就像教育部要统计艺术院校的就业率一样,我们都是“隐性就业”,真正工艺美术的产值,那些编织,规模比较大的出口的是好统计的,其余大量的工艺美术生产,我不知道数据怎么来的?
邱春林:肯定主要统计规上企业的产业数据,以规上企业为基础的。
杭间:这也是一个行业特点,不能怨国家统计这种弹性,它不像50年代,当时毛泽东在《毛泽东选集》里面说工艺美术占工业总产值的1/4,那个时候好统计。
刚才春林老师和品田老师都说了一个问题,我们三位都是主张要重视工艺美术的文化属性,因为产业就是那么一回事。说到工艺美术文化属性,第一个关键词是手的工。李铁映委员长给《工艺美术全集》的题词——“手工劳作万岁”,品田老师当年有关手工文化的硕士论文也是非常有影响的,而且我想对我们在座的各位同行来说这也是一个共识。但是刚才春林老师提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手工劳动的文化属性今天已经有了一个极大的变化,过去在新艺术运动或者工艺美术运动时期,那个时候手工和机器分野非常清晰,但是在今天呢?比如说一个陶艺家做陶艺和一个采用人工智能来实现某一个新材料的3D打印的艺术家,手和工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一个很本质的变化。从启蒙时代的卢梭到莫里斯、柳宗悦,基本把心脑手的关系以及情感表达阐述得很清楚了,似乎给我们手工文化建立了一种绝对的真理。这是我们讨论手工文化的基础。
但是,一个原始时代做彩陶的人和今天一个算法工程师,他的身体功能没变,他还要吃喝拉撒,也要谈恋爱,他手掌把握的力度也跟两三千年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这种手和身体的关系,作用于工的方式,随着技术的发展已经有了本质的变化。原来还有一个门槛,比如工业时代,个体的、手工的和大机器之间存在那个沟壑。但是在今天,人工智能可以解决编程和通过编程所联系的各个你要实现的功能迭代之间的关系。就像那天我们在清华美院务虚会上谈到的汽车设计,工艺美院跟清华合并的时候我们一心想怎么能跟清华的汽车系结合,当时清华汽车系压根儿看不上我们。现在从清华美院工业设计40年展览里面停着一排从宝马开始的新能源车来看,人工智能的发展首先威胁的反而是清华的计算机系、汽车系,而不是我们美院,很多计算机专业的饭碗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