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美育文化20世纪的建构历程有以下三点启示:其一,现代化进程引发的问题意识是现代美育建设的基础命题。在西方,席勒《审美教育书简》第一次系统论述了“美育”概念,针对的是西方现代工具理性和社会生存对人性扭曲的问题。中国则是立足20世纪初现代化进程中新生的主导阶级的自觉,引进西方话语在批判传统的同时建设现代文明。现代化,是中西美育面对的共同问题域。其二,美育文化是中华文化的核心品质,由此展开的中西文明互鉴,再一次表征了中华文明独特的包容性和极强的自我更新的生命力。其三,感性自由、审美无功利作为话语移植的聚焦点,以及中国现代美育的社会功利性实践,二者的关联体现了现实实践中的审美功利性与非功利性的辩证统一,塑造了中国现代美育文化的独特样态;也折射出中国现代美育鲜明的历史性色彩、文化上的革命色彩和在现代化语境中的人文理想主义叙事。
总结而言,中国现代美育作为文明互鉴的实践,在现象上更多表现为中国对西方思想资源的主动移植,这一过程启示了人类文明互鉴实践的现实问题意识:有什么样的问题,就有什么样的对话对象选择和对话方式。如20世纪初法国立体主义艺术对非洲雕刻艺术的借鉴,美国现代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爵士乐、摇滚乐与西非黑人音乐的关系,19世纪末欧洲现代艺术革命借东方艺术的异域之美助力了从音乐印象主义到美术后印象主义的形式语言变革,等等。其中的深层人文意义生产逻辑,不是单纯以历史事件的随机性或跨文化中的趣味猎奇所能解释的。
四
在人工智能时代
守望人性价值的
美育文化
马克思主义的一条基本理论认为,生产力是一切人类世界变化的最终动力。由于科技是帮助人改造物质世界、提升生产力的核心要素,科技新发展必然改变相应的旧的社会结构、制度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回看历史,人类世界的第一次大变革是现代社会的形成,导致变化的是工业革命;第二次应是全球化,这一由信息科技、计算机技术推动的变化尚未完全完成。人工智能在近年间的突破性发展,显示了生产力变化的新一波浪潮又起。这是否会带来人类社会文明的第三次大变化?就目前看,持肯定观点的占多数,其也同时引发了对未来风险的担忧。尽管对人工智能造成人类社会未来改变的描绘还言人人殊,但人类势必要与自己发明的,在知识信息掌握量、智力推理能力与速度,甚至对环境的现场感知力与信息处理反应等方面会明显更优于人的硅基的“主体性的系统化存在”,一起共存于这个曾经由人类独自主导的世界上。这里的“主体性”是指人工智能系统的最底层算法逻辑不受人控制,这是所有担忧中的最大担忧。这意味着以人类为主语的文明历史叙事将成为过去,未来将开启由碳基、硅基两个智能主体共同把持的文明进程叙事。这一展望逻辑地引出了人类在新一轮生产力大变革中的两难处境:一方面主导世界基本智慧力量的格局发生变化。以往人类内部的各种宗教信仰、国族、阶级政治关系,将在人工智能新主体出现的情境下产生需要全人类作为“碳基生命”整体去面对“硅基智能”展开存在论博弈的新格局,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只在人类内部不同文明、国族间进行对话和冲突。另一方面,人工智能对人类生存的介入方式必然改变人与人的关系,如果人工智能发达到不仅能够替代人类大多数的智力劳动,还能提供更便捷、全面的所有生活需要的服务,就非常可能颠覆“人的意义和生活的意义都是在人与人的关系中被定义的”这一哲学常识,那么生活的意义又能够发生在哪里、落实在哪里?